「都燒到39度了。」校醫看了眼溫度計, 皺著眉說。
時念念整個人都酸痛沒力氣, 剛才趴在桌上做題時還沒特別明顯, 走了這一段路就忽然累的不行。
好像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壓在身上,喘不過來氣,壓著全身疼。
就連江妄手貼著她的臉時她也沒力氣避, 也可以說是沒反應過來。
他手涼,很舒服, 時念念無意識的拿臉頰蹭了蹭, 像只認主的奶貓。
「別怕啊, 先看看你癥狀。」校醫寬慰的拍了拍她肩膀,勾了把椅子過來, 柔聲問,「有沒有喉嚨痛,流鼻涕?」
時念念回答:「有……喉嚨痛,鼻涕沒有。」
「頭疼嗎?」
她點頭。
校醫皺了下眉:「很痛, 還是有一點兒痛?」
時念念現在連晃一下腦袋都覺得暈:「……很痛。」
她轉身從辦公桌盒子里抽了一支壓舌板出來:「把嘴張開。」
她剛把壓舌板扔進垃圾桶,副班主任劉國啟就急沖沖的跑進來:「怎麼樣怎麼樣,嚴不嚴重啊?」
校醫面色凝重:「懷疑是甲流,得轉醫院進一步確認。」
江妄一愣。
劉國啟也是一愣。
倒是時念念沒多大反應,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燒糊塗了, 平靜的拉起下巴上的口罩,食指按了按太陽穴, 仰起頭看校醫,問:「現在嗎?」
「對, 馬上就要轉醫院。」
她緩慢點了兩下頭,聽話說:「好。」
「行,我送她過去醫院。」劉國啟說,「我下節課是四班的英語課,江妄,你去幫我和四班班主任說一聲,然後讓老蔡通知一下家長。」
江妄皺眉:「我也去。」
「你去幹什麼!」劉國啟聲音揚起來,「還上不上課了!?」
江妄根本不聽勸,最後還是時念念扯了下他的衣角,啞著聲音磕磕巴巴說:「江妄,你先……回去吧,幫我,讓我……哥哥告訴,舅媽,別擔心……我。」
女孩兒燒的眼角都有點兒紅,可憐兮兮的耷拉下去。
聲音也是軟的,有氣無力,聽的人心尖兒都顫。
江妄蹲下來。
時念念低著頭看他,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剩下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睛露出外面。
「你別怕,我過會兒就去醫院。」他說。
到醫院後,劉國啟一路帶著時念念又是挂號又是排隊,最後終於做好了鼻咽檢測。
這幾天醫院的人比平時都多,鬧哄哄的擠來擠去。
「你好,請問你是患者時念念的父親嗎?」一個護士過來問。
劉國啟忙站起來:「不是不是,我是她老師,孩子是在學校發燒的。」
「哦。」護士偏頭看了眼他身後坐著的時念念,低聲說,「她的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請您跟我過來一下。」
劉國啟心裡一跳。
跟著護士走到另一邊:「怎麼樣,不會是甲流吧?」
「檢測的確是甲流沒錯。」護士說,「最近甲流傳染病傳播高發,需要防疫中心登記備案,孩子現在肯定是沒辦法跟您再回學校了。」
劉國啟怔住:「……難道要隔離嗎?」
「是的。不過您放心,甲流不是難治的問題,死亡率和普通發燒並沒有相差多少,孩子本身抵抗力還可以,等退燒後觀察一陣子就可以正常返校了。」護士說。
護士的安慰沒有半點安慰到劉國啟,反而「死亡率」這個詞砸的他更加頭暈了。
要是換個其他學生可能現在都已經嚇哭了,好在時念念很平靜,平靜到讓人看著都心疼,被護士暫時帶進的隔離室里。
「你先把這個葯吃了,要是困了的話可以睡一會兒。」護士說。
時念念從她手裡接過,乖乖吃了葯。
「別怕啊,這個是特效藥,很快就會退燒的,再觀察一陣子就沒事了。」護士柔聲寬慰她,「不會有事的,也已經通知你家長了,你們可以隔著玻璃講會兒話。」
「嗯。」時念念翹了下唇角,很快又抿的平直,「謝謝姐姐。」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蔡育才沒有在班上說時念念已經確認是甲流的消息,只說是普通發燒,最近可能不會來學校。
只不過很快就有校醫過來班上一個個測體溫記錄,還有專門的消毒人員對教室進行消毒,比上回蔡育才那一壺的醋專業多了。
大家隱隱約約也能猜到不對勁。
江妄剛給許寧青發了信息問時念念的情況。
「會不會是確認甲流了啊?不然學校這麼緊張幹什麼,而且全校就我們班這樣子哎。」
「有可能,普通發燒應該不至於鬧成這樣呀,老蔡從上午那節物理課下課到現在都沒停下來過,剛剛還被王建平叫過去了。」
「甲流啊……好恐怖的,我媽一個朋友的八個月的孩子就因為甲流死了。」
「啊?真的假的?」
……
姜靈被前面幾個女生煩的頭疼,帶著哽咽吼過去:「吵什麼吵啊!老蔡不是都說了只是普通發燒嗎!」
前面幾個女生議論的聲音小了點。
被吼了以後偷偷翻了幾個白眼,小聲抱怨:「本來就是猜猜,激動什麼呀。」
話剛落,教室後門突然「嘭」一聲巨響。
江妄一把甩開門,沉著臉拿著手機大步走出去。
教室里終於沒聲了。
剛剛收到了許寧青的信息,時念念確認了是甲流。
好在今天早上他是自己開車來的學校,江妄一邊坐進車裡一邊撥通一個電話:「喂,喬醫生,有個忙需要你幫。」
喬醫生是這一年多來給江妄檢查耳朵的醫生:「怎麼了?你耳朵也該來複查了吧,我……」
江妄打斷他的話:「我朋友因為甲流現在被醫院暫時隔離了,我得進去看她,你有沒有辦法?」
「隔離你怎麼進去看她?」
「所以才給你打電話啊。」
「……」喬醫生頓了頓,決定先安撫人心,「這個甲流吧,其實沒有外面傳的那麼可怕,你不用那麼擔心。」
江妄不耐煩:「你就說你能不能讓我進去。」
「那是傳染病!怎麼能放你進去!萬一傳染了怎麼辦?」
江妄笑了聲,聲音有點兒啞,語氣不屑:「你不是說沒那麼可怕嗎,傳染了就正好一起隔離唄。」
他說的漫不經心,喬醫生愣了愣。
這實在不像江妄的性子,他也接觸他挺長一段時間了,一直覺得他性子過分冷漠。
他遲疑問:「你要看的人是誰啊?」
「我同桌。」
喬醫生聲調一揚:「就只是同桌?」
江妄坦然:「也是我喜歡的人。」
下午時舅媽和許寧青就過來了。
時念念吃了葯感覺已經好多了,沒有先前那麼暈的迷迷糊糊的了,舅媽怕她吃不慣這裡的菜,還帶了飯過來,拿保溫壺裝著,讓護士拿進去。
時念念簡單吃了點又重新把保溫壺拿出去。
「還有什麼想吃的嗎念念,舅媽晚點再給你帶過來。」
她不習慣這麼麻煩人:「不用了,舅媽,我沒……胃口。」
舅媽蹙起眉,一臉的心疼:「哎喲我們念念,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來,等你好了咱們就去吃大餐,肯定沒事的,馬上就會好的。」
等舅媽走後時念念就開始犯困。
大概是吃的葯里有安眠成分,她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睡的不踏實,夢境也是斷斷續續,夢到了自己剛來這座城市時的時候,所有都是陌生的,又夢到她從小因為口吃的毛病被同學們惡意或非惡意的玩笑。
夢的最後,是江妄的臉。
他蹲在她面前,對她說:「你別怕,我過會兒就去醫院。」
少年有一雙很凜冽鋒利的眼睛,狹長眼尾,窄窄的雙眼皮,第一次見時是冷冰冰的,後來又總是狹著玩世不恭的壞和笑,再到今天白天,認真的,專註的,還有一點時念念分辨不出的光芒。
再醒來時天色都暗了。
隔離室內沒開燈,只一抔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格灑進來,時念念睜開眼,在床邊看到一個隱約的人影輪廓。
她夜盲,看不清楚。
「你挺能睡的啊。」人影說話了。
江妄的聲音。
理智和思緒還沒來得及從夢境中回歸,這種夢中夢到的人醒來就在旁邊的感覺太奇怪了,時念念甚至以為自己是燒出了幻覺。
江妄迎著月光坐在椅子上,眉眼低垂,看向時念念。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坐了多久了,看她睡的熟也不忍心叫醒她,就這麼坐到了天黑。
時念念愣了好一會兒,才遲疑的叫了他名字:「江妄?」
「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