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妄想(十六)

時念念把礦泉水瓶遞給江妄後就走了。

兩天的運動會在4×100後就全部結束了,大家剛剛看完那麼戲劇化的一幕都意猶未盡,緊接著就是國慶長假。

大家回教室拿了作業就紛紛放學回家。

時念念到家的時候許寧青已經在了。

自從他大學開學後,他就幾乎沒回家住過了,像昨天晚上他也只是順路把她送到門口,自己還是回公寓睡的。

時念念在玄關處換上拖鞋,叫了聲「哥哥」。

「今天這麼早。」許寧青一邊打遊戲一邊說,「我還想打完這局去接你一趟呢。」

「運動會……放的早。」

許寧青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她拿出那枚銀牌時舅媽還差點想找個家裡顯眼的地方把它給掛起來。

時念念哭笑不得,勸了好久才勸住了。

舅媽揉了揉她的頭髮:「你這小身板這麼厲害啊,還拿了塊銀牌,以後舅媽得好好藏起來,就當傳家寶了。」

許寧青絲毫不給情面的翻了個白眼:「學校幾塊錢一個批發的你也當傳家寶。」

舅媽在他腿上重重打了一巴掌:「你懂什麼!這是錢能比的嗎!」

「呵,那我以前高中的時候也好幾塊獎牌呢。」

「就你這一大學就住外頭去的白眼狼,我要你獎牌做什麼!」舅媽也回了他一個白眼。

許寧青直起身子,指著時念念:「你說,你舅媽是不是偏心偏的太過分了!」

時念念在一旁溫吞笑著。

舅媽和哥哥雖然總是拌嘴吵架,有時候哥哥還能氣的舅媽幾天都不想跟他說話,可是還是能讓人清晰的感覺到,他們母子倆的關係非常好。

她笑的眼眶發酸,揉了揉後就回房間寫作業。

酒吧燈牌上一個潦草的龍飛鳳舞的「野」字。

酒吧內,十幾個男生佔據角落卡座,夾著煙吞雲吐霧,正在打牌。

江妄拎起一張單牌甩出去,側頭打了個哈欠,看上去興緻缺缺。

「國慶去哪玩啊?」

「這幾天上哪都堵的要死,你現在決定出去玩也來不及了。」

「就是,看看范孟明那死胖子,人效率多高,上禮拜追到女神,國慶就一塊去迪士尼玩了。」

一旁許寧青懶散玩著手機,聞言笑了聲,「那死胖子這麼快有女朋友了?」

「對啊!嘖嘖,簡直了,鮮花插在牛糞上啊!」

眾人聊著天,突然旁邊一個男生捧著手機嚎起來。

「我操!妄哥!這是你吧!」

他把手機遞過去。

是一段視頻,關於今天白天4×100的,錄下了江妄一路超越三人衝破終點線的全程。

其他人也擠過去看。

「妄哥重出江湖了?!」

「這哪兒來的啊?」

「我一個表妹發的朋友圈,聽說都傳瘋了啊!全部都在說這比賽!」

一旁許寧青揚眉,點開自己微信,既然全一中都在轉發這個視頻……

他先是點開時念念的微信,這丫頭的朋友圈幾乎是空的,許寧青都沒見過她發過什麼內容。

果不其然,什麼都沒有。

不過他很快就在其他好友朋友圈裡翻到了那個視頻——從前認識的一個學妹發的,現在應該是高三。

視頻的最後,是江妄從一個女生手裡接過一瓶礦泉水。

其他人都能忽視這一點,許寧青忽視不了,這他媽是他妹!

而且江妄自從耳朵出問題後就沒再參加過這樣的比賽了,許寧青完全沒想到他會參加,何況說實話江妄也不是那種班級集體感爆棚的人。

他輕眯眼,手肘撞了江妄一下。

江妄看過去。

「你這次怎麼參加運動會了?」

江妄「嗯?」一聲,視線重新落回到手裡的牌上,抬眼看了牌局,丟出最後五張牌,沒回話。

「為了在時念念面前表現一下么?」

嘈雜的音樂聲掐著鼓點震耳欲聾,許寧青含著點戲謔笑意的話只江妄能聽見。

他仍沒什麼反應,扯了下嘴角。

「對她這樣的。」江妄笑了聲,嗓音磁沉,「拿塊金牌就有用了嗎?」

「也是。」許寧青點著頭樂起來,沒一點哥哥樣子,「你也覺得她挺呆的是吧。」

「那你為什麼參加了,還是4×100這種項目?」許寧青又問。

江妄把手裡的牌給了別人,從牌局裡脫身出來。

「為了,她手裡那瓶水啊。」他最終漫不經心的說。

許寧青一愣。

「江妄。」許寧青的聲音帶著點幸災樂禍的笑意,「你這是要栽啊。」

昨天回來的晚,醒來已快到中午。

頭疼欲裂,好像還有點輕微發燒的跡象。

江妄坐在床邊,點了支煙,又咳嗽一陣,他微蹙著眉,從窗帘外透過來的光讓他不適的眯了眯眼睛。

抽完那一支煙,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

他簡單洗漱完,懶得量體溫,只翻找出一盒退燒藥,就著冷水吞了兩粒。

他接了通電話,拿了鑰匙出門。

國慶節第一天,游泳館裡沒什麼人。

「教練。」江妄推門進去。

教練一見他就立馬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來啦!最近怎麼樣?」

他懶散道:「就那樣。」

「去試試?」

江妄問:「現在場館裡沒人訓練?」

「沒,國慶給他們放了三天假。」

訓練的場地在另一邊,和向大眾開放的泳池不是同一個區域,江妄換好衣服走進去時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江妄脫了上衣,肩線勾勒出利落的線條,肌肉勻稱漂亮。

「準備一下,我給你計時。」教練說。

「嗯。」

他取出助聽器,扁扁的一枚方形,教練看了眼:「現在天天帶著這個?」

摘掉助聽器後聽到的聲音就輕了許多,還好游泳館內空曠又聚音,江妄還是隱約聽清了教練的話。

他又「嗯」一聲。

「——各就位!」

教練按照正規比賽的形式站在另一邊發令。

江妄做好出發姿勢。

他已經一年多沒有接觸過了,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教練手一揮,發出指令,江妄躍入水中,他動作漂亮,線條極為流暢的潛入水中。

在非專業人看來是極完美的入水姿勢,也是極快的速度,可教練還是愣了下,低頭看了眼計時器,再次愣住。

跟從前的巔峰狀態比……的確是差了許多。

雖然這個水平加強訓練一陣子就能進省隊是不用懷疑的,可他也心知江妄的性子。

如果他真要做,他的目標就不是省隊,而是國家隊。

他要的是第一名。

17、8歲的年紀,少年少女們青春正好,他們的夢想正醞釀發芽,他們的生活嶄新一片,前路迷茫卻充滿未知的挑戰和希望。

可江妄不一樣。

他的夢想開始的早,也破滅的早。

18歲那一年,他拿到了國家隊的許可,也是這一年,他耳朵出了問題,也就緊跟著不能再進入國家隊。

對於運動員來說,聽力受損是致命性的。

江妄是多驕傲的人,他不願意因為聽力的關係就和一群殘疾運動員競爭一塊金牌,可和健全運動員相比,聽力的問題會讓他對發令槍的反應減慢許多。

競技類比賽中,零點一秒都是需要無數汗水爭回來的。

就算是江妄,即便是江妄,也對這種差距無能為力。

他在聽力受損後魔鬼訓練過一陣子,依然不能把水平穩定在從前的標準,下降很多,對當時那樣一個年少輕狂的少年來說,打擊是致命性的。

所有人都知道江妄傲。

他想要的是萬人之上,摘冠稱王。

如果不可能,他只能毅然決然的放棄。

結束400米,他拍下計時器從水裡站起來。

他不用看時間,身體的反應就告訴他,這個成績不會好。

「一年沒訓練能維持這個水平已經很難得了。」教練還是鼓勵他,江妄是他見過極有潛力的人,當初也是把他作為重點培養對象訓練的。

他笑了笑,拍了下教練的肩膀:「走了。」

江妄出去後去一旁的便利店買了包煙和火機。

他側頭叼一根煙,一手攏著風,嫻熟的點燃一根,煙霧繚繞中他看到一身西裝的男人,男人正怒氣沖沖的也看著他。

「江妄,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裡像是我兒子?」男人皺著眉。

江妄眼皮一抬,上下掃了他一眼。

江抻一身筆挺的西裝,頭髮一根不落的往後梳的整整齊齊,而他剛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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