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報仇雪恨

雲翡站到一旁,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表情。

他的臉色由青變白,然後由白變灰,突然噗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父皇。」

雲定權雙目赤紅,一手捂住心口,顫抖著身子搖搖晃晃去抓牆上的寶劍,用力一抽,劍未出鞘,他卻一頭栽倒在地。

龍案上的信箋染了斑斑點點的血,像是梅林里盛開的紅梅,異樣的艷麗。

雲翡毫無反應地看著昏厥不醒的雲定權,停了半晌,慢慢走過去。

一縷血絲還殘留在嘴角,雲定權濃眉緊蹙,臉色死人一樣灰敗,保持著非常痛苦的表情。

雲翡緩緩蹲□子,望著他,一顆眼淚突然從眼眶中掉下來,落在光潔如鏡的金磚上。

雲翡含淚而笑:「你終於也有今日。你終於也嘗到了這種當心一劍的滋味。你有沒有想過我娘,日日受此戳心之痛。你有沒有想過她的心上,有多少的傷口。」

她站起身來,抹去眼角的眼淚,長長地吐了口氣。一口白霧從她口中裊裊散開,悶積在心頭多日的恨與怨都隨著這一口白煙從胸腔里紓解出來。

窗外的雪已經覆蓋了地面,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說不出來的潔凈。

雲翡轉身走到門邊,挑開帘子,對門外的錢中道:「皇上昏厥,速傳太醫章松年。」

錢中一聽臉色都白了,立刻帶著兩個小太監,冒雪飛奔而去。

很快,章松年來了。錢中帶著他疾步進了御書房。

雲翡道:「皇上突然昏厥,章大夫快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公主,皇上因何昏厥?」章松年立刻放下肩上藥箱,拿出銀針。

「大約是受了刺|激。」雲翡扭頭對錢中道:「錢公公,皇后還在調養,不能出門。皇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速將德妃,還有端王一併請來。」

因為過節,此刻雲承罡和雲瑋一定都在德妃的宮裡。

錢中急忙道:「老奴這就派人去請。」

雲翡扭頭看著地上的雲定權,章松年收起了銀針,正在按壓了他手背上的幾個穴位,雲定權發出一聲低微的j□j,喉嚨間好似被什麼堵住了似的,呼呼作響。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睜開眼睛。

雲翡端□子,扶著他的胳臂,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焦急關切地問道:「父皇,你怎麼了?」

雲定權一手撐地,緩緩站了起來,慢慢一步步挪到龍案前坐下。他看著桌上的信箋,眸光陰鷙狠毒,閃著寒光。

突然啪的一聲,重重一掌擊在龍案上,他常年習武,力道過人,這一掌又是在暴怒之下,頓時那龍案上的東西便被震了起來。

緊接著,他抬手一揮,將鎮紙、筆洗、硯台等物都拂落在地,怒喝了一聲:「來人。」

門口侍立的錢中立刻進來:「皇上,奴婢在。」

「即刻傳端王。」雲定權想到這個自己寄予厚望引以為傲的長子,恨得渾身哆嗦。

雲翡道:「父皇方才突然昏厥,女兒害怕擔心,不敢擅作主張,已經派人去請端王和德妃娘娘過來了。」

「阿翡你退下。」

「是,父皇多保重身體。」

雲翡退出御書房,心裡甚是遺憾,不能親眼看到雲定權和雲承罡的父子反目成仇,互相廝殺的這一幕。

她等待了多日,就是為了這一天。離開御書房,她沒有立刻回到淑和宮,而是站在離德陽殿不遠的一條甬道上,靜靜等候。

過了一刻,雲承罡和德妃一起過來,走向了德陽殿。  雲翡目送著兩人進了御書房。

過了一會兒,突然從裡面傳來一聲女人凄厲的尖叫。

雲翡扭頭對茯苓道:「你安排個人留在這個探聽消息,有什麼動靜,即刻來報。」

回到淑和宮的一路,雪越下越大。九曲迴廊上飄進來些許的雪花,在石磚的外側留下一條白線,綿綿延伸。

雲翡攏著手,踩著那條雪線踏雪而行,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她的風雪帽上,偶爾有幾片落在她的睫毛上,濕濕涼涼的,酸脹的眼眶被這股清亮撫摩著,她笑著伸出掌心接住了一片落雪,喃喃道:「娘,你看,蒼天有眼,善惡有報。我們終於報了仇了。」

茯苓低聲道:「公主,天冷寒氣重,您還是快些回宮吧。」

雲翡回眸一笑:「我一點都不冷,我心裡又暖又熱,彷彿有一團火。」

茯苓許久都不曾見到雲翡這樣暢快歡愉地笑過,雪玉般的肌膚,因寒風而兩頰緋紅,眼眸如水,瀲灧生輝。這樣明媚清麗的笑容,彷彿一縷春風拂過這白雪皚皚的寒冬,美的讓人驚艷。

很快,消息傳來,端王意圖謀反被賜死。德妃教子無方,被貶為德嬪。

雲翡沒想到雲承罡會死的這樣快,她又一次領略到了雲定權的狠毒,即便是親生兒子,他也不會放過。一旦觸及到他的皇權地位他便毫不手軟。

宮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氣氛再次陷入了一片陰霾壓抑之中。

這個春節是大楚開國的第一個春節,所以雲定權早就準備大肆慶賀一番,月前便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在蓬萊宮設宴,邀請朝中有功之臣帶著家眷前來赴宴,觀看歌舞。

即便是宮裡出了這種變故,宮宴照樣舉行。除夕這日,大雪再次降臨,從午後便開始紛紛揚揚,越下越大,群臣冒雪而來,趕到了蓬萊宮。寬闊的宮殿內溫暖如春,插遍紅梅,明燭高照,亮如白晝。

朝臣們身著新衣,家眷們更是盛裝打扮,明艷動人,一片普天同慶的歡樂祥和,處處都透著一股太平盛世的景象。

可惜,身著龍袍的雲定權卻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席間強顏歡笑,落落寡歡,臉色灰敗。

他身邊坐著的不再是愛妃趙曉芙,而是皇后林清荷。林清荷產後剛剛恢複,身體還很虛弱,坐了片刻,便先行離席。德嬪被貶,氣色更加不好,厚厚的脂粉也掩飾不住憔悴蒼老。因雲承罡的牽連,雲瑋也連帶著失了寵,席間和雲翠一樣,分外沉默,不復以前的張揚得意。

瓊華池上結了厚厚的冰,光潔如鏡,盛大的歌舞便在冰面上徐徐拉開帷幕。綵衣舞|女在冰面上輕歌曼舞,漫天白雪紛紛而下,舞|女手中的紅綢,在雪中飛舞,輕靈飄逸,如詩如畫,不似人間。

雲翡看著這一團喜慶熱熱鬧鬧的場面,不由想起了恩明寺的母親。坐在她身邊的阿琮也想到了娘,低聲道:「娘一個人過年……」

雲翡悄然握住了阿琮的手,低聲道:「阿琮,我已經將宮裡的事派人告訴了娘,娘收到這個新年禮物,一定會很高興,你說是不是。」

雲琮點點頭,姐弟倆相視而笑。

宮宴散了,雲翡帶著阿琮回到淑和宮。屋內的地龍燒的很旺,玉瓶里養著的一支梅花,清香撲鼻。遠處的宮外,偶爾會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遠遠的不甚分明。

雲翡想起恩明寺的母親,心裡格外的挂念,這樣寒冷凄清的夜晚,她獨自一人守著青燈古佛,清苦孤單,她曾經想要報仇之後,帶著阿琮和母親遠走。但是現在,她又改了主意。既然雲定權不能再生育,那麼雲瑋和雲琮便是他僅有的兩個兒子。

有了雲承罡的前車之鑒,雲定權對雲瑋這個兒子,定然會心生芥蒂,那麼正如趙曉芙所說,雲琮將會成為太子的首選。

如果她不打算離開,那麼腹中的孩子怎麼瞞下去。除非她即刻便嫁給宋驚雨,可是即便如此,這孩子不足月生下來,也會讓雲定權懷疑。

她的手不知不覺放在了小腹上,這個孩子乖巧極了,彷彿知道母親處境艱難,竟然一點也沒有鬧騰,她只是偶爾噁心,沒有任何人看出來她懷了身孕。

她躺在床上恍恍惚惚入睡,夢裡又回到了那一夜和樓四安在曠野里逃命的場景,她又怕又累,滿頭大汗,無助恐懼,突然,有個人抱住了她,唇上涼涼地落了一片雪,一股寒意侵過來,讓夢裡的她冷的縮了縮脖子。

「阿翡。」耳邊有人在輕聲呼喚,她迷迷濛蒙的覺得自己在做夢,夢裡見到了最不想見的那個人。她蹙了蹙眉,抬頭無意識地揮了一下,突然手指碰到幽涼的一張面孔,她一下驚醒過來。

未等她叫出聲來,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唇。

雲翡睜開眼睛,驚懼的發現,自己的床邊竟然坐了一個人。因是除夕之夜,寢宮裡還留著一支紅燭,他的面容看的清清楚楚。

尉東霆。

雲翡驚詫地甚至都忘了喊叫,這簡直像是在做夢。但唇上溫熱的手掌心和那股不輕不重的力道,還有他眼眸中那種深邃激動的亮光,一切都真實的不能再真實。她簡直難以相信。這是戒備森嚴的皇宮,他怎麼可能會從天而降出現在她的床邊。

她驚愕地看著他,尉東霆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兩個人的視線交織在一起,彷彿一剎那又彷彿很久。

尉東霆輕輕移開他的手,低聲道:「阿翡。」

雲翡一下子坐了起來,被子從她的肩頭滑下去,露出她身上淡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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