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美酒佳人

尉東霆淺淺一笑:「我住在如春客棧。」

「尉公子慢走。」

「雲小姐請留步。」

他一出偏廳,雲翡就急忙對門外的宋驚雨道:「你快帶人去跟住那個人,看他住在哪裡。」

宋驚雨嗯了一聲,立刻跟了上去。

大門外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看熱鬧的百姓,萬競流和李神醫進去之後,片刻功夫便鎩羽而歸,但遲遲不見那第三個答題的男子出來,眾人便紛紛猜測,他一定是答中了雲小姐的問題,所以才被留住。

正議論紛紛之際,一道頎長俊朗的身影走出州牧府大門,正是第三位進去答題的男子。

好事者激動萬分,轟的一下圍了上去,也不管認不認得他,七嘴八舌地問:「這位公子可答對了?」

尉東霆長身玉立站在台階上,氣勢軒然,如芝蘭玉樹。

看著眾人那激動萬分的八卦臉,他只是負手笑了笑,也不說答中,也不說沒答中,總之那種高深莫測的笑容,和卓然自信的氣場,弄得所有人都心裡痒痒的像是七八隻貓一起在撓爪子。

眾人巴心巴肝地催促:「公子快說啊。」

「究竟答對了沒有?」

尉東霆含笑不答,帶著守候在外的四名侍從闊步離去。

眾人目送著他充滿了神秘感的高挑身影,還是不捨得散開。一些生性好賭的人開始下注。有人猜測是沒中,不然這位公子一定會宣揚的天下盡知。有人猜測是中了,不然他不會笑的那麼自信,而且出來的那麼慢。

雲翡躲在州牧府大門裡頭,見尉東霆什麼也沒說帶人離去,這才撫著受了驚嚇的小心臟悠長悠長地嘆了口氣。

茯苓白芍笑嘻嘻地上前:「恭喜小姐得了如意郎君。」

呸呸呸,什麼如意郎君,分明是頭狡猾的狼。雲翡懊惱萬分,低聲囑咐兩人:「此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揉著眉心,頭疼欲裂,真是千算萬算,沒想到碰到了這樣一個人。七叔個烏鴉嘴,這件事要是擺不平,爹回來估計真的要殺人了。給他掙錢可以,但是把人搭進去是萬萬不行的。雲翡知道自己的婚事遲遲沒有定下,就是因為老爹還想在她的婚事上做文章,要把自己留作大用場。

她抱著金絲楠木小箱子回了房間,開始數錢。加上昨日,共計是十萬七千三百兩銀子,她想來想去,只拿出八萬,放在錦盒裡上了鎖,打算回來上繳給雲定權,剩下的兩萬多兩銀票,留下來給娘。

銀票落袋為安,現在就是怎麼應付尉東霆了。

她托著腮,眯著一雙靈動妙目,纖纖玉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桌面,開始動腦子。

這個人高深莫測,來歷不明,但有一定她非常肯定,他和所有來投錢的人一樣,不關心自己娶的妻子是什麼人、長什麼樣,只想成為雲定權的女婿一步登天。為了權勢豪賭一把的人,貌若潘安,才比宋玉她也是不會嫁的。因為娘親的前車之鑒放在眼前,貪圖權勢,野心勃勃的男人最可怕。

不多時,宋驚雨回來告訴她,尉東霆的的確確是住在如春客棧,和他一起的還有四個人,都身負武功。

雲翡已經想好了主意,小聲道:「你去替我弄些蒙汗藥來。晚上咱們一起去如春客棧找他。」

宋驚雨眸光閃了閃,但什麼也沒問,很快就替她弄了蒙汗藥來。雲翡最喜歡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寡言少語,辦事可靠。雖然他只有二十三歲,卻彷彿天生的少年老成,英俊的臉上最常見的表情是面無表情。

雲翡去酒窖里提了一壇她爹藏了好多年的梨花白,倒入雙龍戲珠的酒壺裡。這個酒壺內里設有機關,可以裝入兩種不同的酒水而不混淆。倒酒時只要悄悄轉動壺口下雙龍戲珠的那個小珠子,便可以動手腳。雲翡將摻了蒙汗藥的酒倒入酒壺中,一切準備停當,她去了蘇青梅的卧房。

這些年,人人艷羨蘇青梅夫妻恩愛,丈夫專情,她稀里糊塗活在自以為是的幸福里,誰知雲定權突然領個女人回來,不僅打爛了她的幸福,也打碎了她的尊嚴。

她當年也是養尊處優的首富千金,被父親捧在手心裡呵護備至,何曾這樣丟過臉。回到家裡閉門不出,躲在佛經里。雲翡刻意交代雲七等人不許打擾夫人,所以州牧府外頭這兩天發生了什麼,她還蒙在鼓裡。

屋子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人,每一扇窗戶都緊緊地關著,透不進一絲的風。蘇青梅木獃獃地坐在佛像前,整個人都沒了魂,縮在佛經包裹起來的殼子里。

雲翡看著她消瘦的雙肩,心沉甸甸的墜下去,那個穿著花紅柳綠的少女裝,笑起來兩眼放光的娘,再也回不來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良久才壓下去那股心如刀絞的感覺。

蘇青梅根本沒發覺屋裡進了人。

雲翡輕步走上前,蹲下身子:「娘,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蘇青梅無精打采地問:「什麼事?」

雲翡抱著她消瘦的肩,小小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柔聲道:「外公臨終前,給娘留下了一筆銀子,讓我替娘保管著。」

蘇青梅吃了一驚,木獃獃的臉色終於有了表情。

「當真?」

雲翡很認真的點點頭,清麗甜美的面孔,純真明澈的眼神,看上去一點不像有假。

蘇青梅想起爹所有家產都被自己貼給了丈夫,也沒能換得他的真心,反而飛鳥盡良弓藏,忍不住捂住臉抽泣起來。在凈土寺她還能放聲嚎啕,回到府里卻連哭也不敢大聲,生怕下人聽見笑話。

「如果以後爹問起來,你就說那是外公留給我的嫁妝,無論如何,不能答應給他。」

「阿翡,娘不會那麼傻了。」蘇青梅抽泣著說:「還是外公精明,給你留了些嫁妝,不然你出嫁,娘可真是什麼都拿不出來。」

雲翡伸手替她抹淚,淚水從蘇青梅的眼中不斷地往外涌,滔滔不絕,抹來抹去也抹不幹凈。當年有多少愛戀,如今便有多少淚水,戲文里的才子佳人風流佳話,到了現實,那就是喜新厭舊,始亂終棄。

雲翡暗暗告誡自己,以後可千萬別被情情愛愛糊住了眼,看好銀子要緊,不然落得娘這般田地就只有哭了。

「娘,你知道這件事就行了。爹要不提,你就什麼也別說。」

蘇青梅哽咽著應了一聲。

雲翡裝作開心的樣子,笑嘻嘻搖了搖她的胳臂,「娘別傷心了,有了錢,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知道雖然有了錢,並不一定就快活。但爹是為了圖錢才和娘在一起,那麼只要娘還繼續有錢,就會暫時沒事。接下來,要解決的就是那個棘手的尉東霆。

她度日如年的熬到了天黑,換了一身男子衣衫,帶著那壺梨花白,和宋驚雨一起,悄悄出了州牧府。

夜色如墨,荊州城沉浸在一片安寧寂靜之中,老百姓家家戶戶關門閉戶,星星點點的光被圍牆院落遮擋,只有臨福大街上的酒樓客棧,燈火通明。

如春客棧算是荊州城最大最豪華的一間客棧,聽宋驚雨說,尉東霆住的還是上房,看來還挺有錢。

雲翡走到門前,看著客棧門前「四季如春」,「賓至如歸」兩個大紅燈籠,深吸了口氣,爹很快就要回來了,無論如何,今夜要把這件事情擺平。

她回身對宋驚雨道:「你守在他的後窗下,若是我叫你,你再進來。」她打算先禮後兵,若是能悄無聲息地解決最好不過。

宋驚雨點點頭,「你放心。」

她當然放心,荊州是雲定權的天下,老爹的地盤上她什麼都不怕,而且她袖中還帶著宋驚雨送她的袖箭,射程兩丈,足以防身。

雲翡走進客棧,店小二頓覺眼前一亮,可真是少見這樣秀美清雅,舉止不凡的翩翩少年。

一身深綠色竹葉紋長衫清清爽爽,襯得人如美玉,明凈清朗,白皙的面孔上嵌著兩顆烏溜溜的眼睛,忽閃時像是會說話,一看便叫人生出說不出的喜歡。

他熱情地問:「公子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我來會友。請小二哥準備兩道下酒菜。」」雲翡盈盈一笑,提起手上的酒壺輕輕晃了晃。

小二吸了吸鼻子,敏感地聞出來一股陳年佳釀的香味。

「好嘞。」小二手腳麻利的備好兩盤菜。

雲翡付了錢,引著小二徑直走到尉東霆的房門前。

小二替她叩了叩門,沖著門縫報了一聲:「尉公子,有客來訪。」

片刻之後,房門咯吱一聲打開,果然是尉東霆。驟然看見女扮男裝的雲翡,他略怔了怔:「原來是你。」

雲翡佯作生氣:「怎麼,不歡迎么?」

尉東霆笑了笑:「當然歡迎。」

雲翡從小二手中接過托盤,徑直走進去,將酒菜放在桌子上。一回身,她唬了一跳,尉東霆悄然無聲站在她身後。背著燭光,一雙眼睛顯得深不可測,黑沉沉的彷彿藏著無盡機關,一不小心便會被吞進去。

她下意識地心頭一緊,臉上卻立刻露出輕輕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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