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迷煙 第二十三章 意外·離去

商雨登基之後,司恬本以為大勢已定、萬事安穩,不料他卻忙得見不到人,常常夜色漸深才從國事中脫身回到後|庭。司恬雖然和他在一起,卻常常只能在夜晚見到他,清晨她一睜眼,他已經離開。一個月之後,他才漸漸清閑了些。

這晚他回到後殿,神色格外的愉悅。司恬問道:「有什麼高興的事么?」

「給表哥的賀禮已準備好了,朝中我也安排妥當,過些日子我們就回大梁一趟。」

「局勢穩定了么?」

「各部首領已經回去,朝中之事按部就班步上正軌。倉瀾畢竟是個邊境小國,國事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複雜,我前些日子晝夜忙碌就是想早些將這些安定好。七叔留下監國,我也很放心。我們在大粱也不多做停留,祝賀新帝登基,再接了你母親,我們快去快回就是了。」

「好。」一想到很快就可以接來母親,從此一家團聚,她歡喜起來,立刻忙著去收拾行李。

他拉住她,道:「別急,忙完正事再去。」

她疑問:「什麼正事?」

他將她打橫一抱,挑了挑眉梢道:「你說呢?」

她明白過來,紅著臉反駁道:「那能叫正事?」

他正色道:「子嗣問題怎麼不是正事?」

她越發羞赧,他越發一本正經,「子嗣是皇家最重要的正事,切不可敷衍無視。前些日子我太忙有些懈怠,這一月有餘還不見動靜,看來我要勤奮些才是。」

趁著她面紅耳赤無力反駁之際,他堂而皇之地假公濟私。

數日之後,商雨帶著禮品、親隨起程往東都而去。一路上,兩人如新婚燕爾一般如膠似漆,絲毫也不覺得路途遙遠辛苦,倒有一種遊山玩水的愜意和從容。

等他們到了東都,裴雲曠已經登基數月。商雨帶著使節、貢品進宮朝賀。倉瀾名義上獨立一國,畢竟國小勢微,是為外邦。不過因著裴雲曠和商雨的關係覲見儀式減了不少繁複。

商雨帶著使臣和禮單進了皇宮一路至乾明殿。大殿的龍椅上端坐著大梁的新帝裴雲曠,宮殿兩側侍立著各部朝臣,氣氛嚴肅莊重。

商雨昂首踏進殿中,徑直看著龍椅上的裴雲曠,眼中情不自禁地含了笑意。

半年不見,兩人一為大梁皇帝,一為倉瀾新王。

裴雲曠眼裡也浮起笑意,但當著朝臣之面卻要維持著天朝天子的戚儀。

商雨站在殿中玉階前朗聲道:「新君登基,萬國來朝。倉瀾裳於昊攜厚禮前來覲賀,願與大梁永結邊界之好。」說罷,將禮單遞與一邊恭立的禮官,朝著裴雲曠微微一笑。

裴雲曠坐在龍椅上也展顏一笑,「倉瀾王遠道而來,誠心可嘉。」

曾經的表兄弟,如今的大梁與倉瀾之君王,彼此之間言語嚴謹板正,縱然心裡再有親近之意,大殿群臣面前卻再不能隨意玩笑,隔著金鑾寶座,欣喜的同時又有淡淡的悵然。向來得到的同時都要失去,只是看這失去是否值得而已。

當夜,大梁新帝在官內設宴招待倉瀾新君,商雨帶著司恬入了皇宮。

裴雲曠先在臨雲殿召見了他們。司恬跪拜之後起身,情不自禁地看向龍椅之上的裴雲曠。他俊美依舊,只是略為消瘦,團在一片金光之中,越發顯得縹緲遙遠,不似真人。

龍椅上、衣服上、樑柱上,金色雲龍無處不在,鱗爪張揚、吞雲吐霧,令她遙遙想起初見他時,在七勢門的石階上他遞過來的那隻荷包,也是綉著那樣的龍那時他站在石階上,溫潤俊雅,對她微笑。那是一幅畫卷,眉目模糊,只余意境。

她微微低眉,衷心為他高興。

裴雲曠不喜鋪張,又和商雨是親戚,所以先在後宮設了一場家宴為商雨接風,筵席設在御花園後的一處廳堂里,這廳堂有個名字叫「借東風」。

早春三月,借東風裡已是一片春意盎然。溫暖的大廳里,珠光寶氣,富貴堂皇。綠葉扶疏之間盛開著碩大艷麗的牡丹,牡丹並未到花季,全是靠旋火燒的地龍之暖氣慢慢暖開花|蕾。

清平公主已被冊封為皇后,她儀態大方,高貴典雅,和裴雲曠站在一起,倒是一對玉人般的和諧。

雲意公主也來了,她見到商雨,頗為意外,「昊哥哥,沒想到你這麼快過來,我還以為你會等倉瀾的局勢穩定之後才來呢。」

商雨自信一笑,「沒什麼不穩的。裳於湯已經死了,四大音旅都對他怨氣很重,反而是拍手稱快。有七叔在,我也很放心。」

雲意道:「七叔不是做生意的么?」

裴雲曠情不自禁道:「不要小看做生意,能將生意做成七叔那般,那心智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商雨點頭,「七叔的確是人中翹楚,不過他不喜政治,不然這倉瀾之君可沒有裳於湯的份。」

雲意對商雨吐了吐舌頭,樣子俏皮可愛。司恬發現雲意比上回見面時開朗了許多,也許是因為裴雲曠當了皇帝,她心情很好的緣故。

清平公主很會做人,筵席間對雲意十分關照,噓寒問暖,對司恬也很客氣周到,儼然大家主母的模樣,雍容大方。司恬覺得以她的性情和精明,在裴雲曠的身邊應該是如魚得水。

司恬只想快些結束了宮宴,好去見見蘇翩。半年多沒見,最想念的人除了母親就是她了。

裴雲曠淡淡笑著,對商雨舉杯道:「來,今日只當是家宴,等明日才是典儀,大家隨意些。」說著,他的目光稍稍錯開一點,落在了司恬的臉上。她比半年前更加的美麗動人,容顏如玉、落落大方,坐在商雨的身邊,如高山之弱水,如峰巒之雲霞。他心裡隱隱一窒,收回目光放在酒盞之匕。

筵席間裴雲曠的話並不多,只是微微笑著看著眾人。司恬隱隱遺憾,他曾經玩笑風趣,曾經詼諧倜儻,如今恐怕再也不能了。皇冠之下他只能威嚴沉穩,當年的情致、唇邊的笑紋,可有人看?再見到他,心裡不再有絲毫的男女之情,只如一個多年的朋友,心裡有淡淡的關懷和傷感。她的目光無意中與他碰撞,他似笑非笑、默然頷首。她低了頭,心裡酸酸的一澀,莫名地替他感傷,那些倜儻風流、詼諧風趣,只待成追憶。

官宴散了,從東城門出來,司恬對商雨道:「我想去看看蘇姐。」

商雨笑道:「好,只怕你去了會認不出她來。」

「為什麼?」

商雨笑著不吭聲。

車行小半個時辰到了劉府。如今劉重去了戶部,所以住的宅院也很氣派。

司恬進了內堂,見到蘇翩,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蘇翩完全變了個人,足足胖了兩圈,肚子大得像是在腹部扣了一隻木桶。司恬半晌才道:「蘇姐,你這是……這是……」

蘇翩臉色一紅,笑道:「司恬,你驚訝什麼,你早晚也有這一天。」

司恬的臉也紅了。

兩個女人坐在那裡閑聊了一會兒,劉重便關切地問道:「夫人,要不你去後房裡躺下說話?」

蘇翩嗔道:「他們大老遠的回來一趟,我躺在床上和他們說話成何體統?」

商雨對司恬擠了擠眼睛,司恬含笑起身,對劉重道:「姐夫,我們先回去了,明日再過來。」

蘇翩瞪了劉重一眼道:「你看你。」

劉重忙道:「我不是趕客的意思,是她身子重,我怕她坐久了便腰疼。」

商雨拉著司恬笑呵呵道:「劉大人不必解釋了。都是自己人,知道知道。」說著便告辭出來。劉重扶著蘇翩的腰身將他們送出大門。

司恬對商雨低聲道:「你看姐夫,真是體貼。」

商雨附在她耳邊道:「等你肚子大了,我自會比他更體貼。」

司恬羞惱地瞪他一眼,他卻笑著將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揉了揉,低聲問:

「有了么?」

司恬又好氣又好笑,將他的手打開,扭了頭不去理他。

裴雲曠將商雨等人安置在皇城之外的榮儀館,這裡一向是大梁接待他國使臣的地方。

回到下榻之處,商雨對司恬道:「我已經派人去信州接母親過來,大約明日就可見到她了。」

司恬按捺不住地歡喜,他總是不和她商量就將事情辦好,給她驚喜。

他看著她眉梢眼角都是雀躍的歡喜,低聲笑道:「明日還要了你一個心愿。」

「什麼心愿?」

他賣著關子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司恬也不再追問下去。她很了解他的脾氣,他若是不想說,你怎麼問也沒用,他若是想讓你知道,你不問他也告訴你。這人一向我行我素,霸道慣了。

翌日上午,裴雲曠召見了商雨和使臣,在御花園再次設宴。三品以上官員悉數參宴,隆重熱烈,以示兩國修好之意。而司恬身為女眷,由皇后招待,在內宮另設宴席。

商雨原本在兵部供職,與朝臣極是熟稔,筵席之間氣氛融洽歡快。

酒過三盞,商雨對裴雲曠道:「皇上,這一味喝酒也沒什麼意思,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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