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迷煙 第十八章 不分彼此

到了東都的當天,裴雲曠立刻進宮面聖。

東都春色明媚,牡丹盛開,富麗如錦。理臻帝泛舟游湖,心情大好,所以回到宮裡見到裴雲曠也和顏悅色,甚是親和。

裴雲曠上前參拜:「微臣叩見皇上。」

理臻帝揮了揮手道:「平身吧,你來的正好,明日隨朕去打獵吧?朕可是好幾年沒去了,今年春好,朕也想動動。」

裴雲曠恭敬回道:「微臣聽命。」

理臻帝又道:「太后昨日還在問婚事準備的怎樣了,等會你過去一趟。太后跟前離不得慶平,以後,你就跟在朕的身邊,等五月也隨著去上京吧。你雖然聰明,有些事情也要上手歷練歷練,雖然你把信州治理的井井有條,這裡畢竟只是一塊封地。我大梁疆域廣闊,你的眼界手段還需更上一步才是。」

他話中有話,讓人震驚。

裴雲曠自然聽的出來理臻帝話里所隱含的意思,心裡如同是琴上的一弦,被猛的一挑,而後又強自一抹平復至不動聲色。他不喜不驚,神情淡然如水,低眉謝恩出來,去了太后宮裡。

領他前去太后宮中的內務總管大太監李榮見四下無人,小聲道:「恭喜王爺。」

裴雲曠只是微微含笑,不敢接話,也不敢露出什麼得意之色。誰知道理臻帝是不是試探呢,越是最後關頭,越是要謹慎。

太后跟前,他第一次見到了清平公主。她相貌美麗端莊,氣度雍華,見到他落落大方,絲毫沒有尋常女兒家的羞赧之色。但是,她看他的眼神,多少讓他有點不太舒服,沒有羞□慕,倒是探究觀察的成分居多,有著犀利的鋒芒和聰明的清傲。她身處皇宮多年,耳孺目染,自然是和民間的女孩不同。

他不由得想到一個人,清澈如山間溪流,從容堅定,沿著自己的道路蜿蜒而前。無法改變只能遠觀。

從宮裡回來,他吩咐下人將他的獵裝馬匹準備好。皇帝今年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又對圍獵生了興趣,莫非是受了誰的鼓動?

翌日的狩獵竟然發生了意外,理臻帝突然從馬上栽了下來,抬到宮裡的時候,他已經神志不清。群臣驚惶不定,東都的局勢頃刻間黑雲壓城,山雨欲來。

裴雲曠立刻派人守在宮門外,又趕緊和展鵬聯絡,讓他時刻關注京畿近衛營的動靜。他暗自慶幸理臻帝的墜馬是發生在東都,東都到底還算是屬於他的地盤,各個方面他都有布置,若是發生在上京,恐怕局勢要棘手的多。

他隨即讓商雨故意將皇帝在宮裡對他說的那番話透露給了裴子由。那一番話任誰聽著都有傳位給他的意思,這樣也就更加刺|激了臨江王,眼下,皇帝的墜馬可能就是臨江王等待的契機,不如由他來成全臨江王,以絕後患。

理臻帝墜馬之後的第二天蘇醒過來,右邊的身子卻不能動彈。宮外的群臣見他蘇醒都暗自鬆了口氣,因為太子之位懸空,若他突然駕崩,朝局必定要亂上一段,很多人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此刻眾臣都隱隱希望理臻帝能吐口說點什麼以安眾心,萬一他有什麼不測,群臣也好有個依憑。

皇上病重不見外臣。與太后親近的幾位內臣紛紛進言太后,隱晦的表達了群臣的意思,太后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於是,下午時分,宮裡傳出皇帝的旨意,封裴雲曠為太子監國。這旨意一下,大家心照不宣,皇帝的病情看來很是嚴重。

這道聖旨安了不少人的心,也亂了不少人的心。

皇帝的病拖拖拉拉直到四月之初。裴雲曠心想這婚事是否要推遲?去請了太后的旨意,太后卻要按期舉行,私心裡期盼著能以這樁喜事給皇帝沖一衝喜氣。

四月初六這日,婚禮如期舉行。東都萬人空巷都來看安慶王和清平公主的婚禮。

清平的嫁妝浩蕩綿延數里,紅毯從皇宮一直鋪到安慶王府,十里紅妝似是燃紅了半個東都城。

皇帝嫁女,迎娶公主的又是太子監國,這場婚禮不亞於帝後成婚之隆重。安慶王府里賓朋滿坐,朝廷里無人敢不來。

司恬從一大早就忙的腳不落地,直到黃昏,一切都布置妥當,她才有了機會小憩一會。遙聽著正廳里的熱鬧喧囂,一開始她的心緒很是複雜,祝福之中有著淡淡的牽扯和悵然,但心裡隱隱又在慶幸,自己及時放下了他,不然,今日這一幕該如何承受?又會如何心傷?

她抿著唇角長長吸了口氣,有甜美的花香輕柔的沁入了心底。那些豆寇年華的如水情懷,如一片提了詩的樹葉,夾在書中,微風徐來,輕輕捲去。時至今日此刻,她終於可以以一個景慕的角度來衷心的為他歡喜,因為這場婚禮,意味著他離那顛峰只一步之遙了。

明月初升,她坐在窗前,看著皎潔的月光,心裡也是清輝一片。

但願這位清平公主能與他心意相通,但願她知他、懂他、欣賞他、扶持他,與他攜手並肩同看江山如畫。

剛才邵培派人給她傳了信息,四月初八便是進宮的日子,一切都已安排妥當,讓她準備好後日一早在王府西側門等著,自然有人來接她。

她嘆了口氣,心裡想起商雨。到東都都快半月了,怎麼也不見他來找她?他還說一到東都就讓七叔來商議婚期,怎麼還不見動靜呢?自己後日就要進宮了,再見他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能不能等她?

她心裡隱隱不安起來,他對她親了親了,抱也抱了,要是膽敢有什麼變卦,哼!她暗暗咬牙卻也不能擔保不會有什麼變卦。因為她想到了以前的林一楓和吳熔,前者謀害她的家人,後者,一個威脅就將她放棄。商雨會怎樣?

正在那裡胡思亂想,突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她上前一開門,真是想誰誰來。商雨笑容可鞠的站在門口,看見她的時候,似乎眼眸猛然一亮。

她本來在挂念著他,可是真的看到他來,看到他的笑臉,也不知怎麼,突然有股酸酸的氣惱涌了上來。因為,他這可不是專程來看她的,一定是來參加裴雲曠的婚禮然後抽空來看她一眼。他來東都可都半個月了,也沒見他找機會來見自己,實在是有點可恨。

他見她不太高興,心裡有點想歪了。他性情直爽,立刻蹙眉問道:「怎麼,他成親了,你不高興?」

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這醋吃的極不是時候,她越發的氣了:「王爺和公主珠聯璧合,我為什麼不高興?我早對你說過,我也一心希望王爺能問鼎至尊,這親事本是再好不過的安排,我衷心為王爺和公主高興。你瞎說什麼呢?」

他舒了口氣,拿手指颳了一下她的嘴唇,笑道:「可是你明明噘著嘴。」

她瞪他一眼:「商將軍這麼忙,還是趕緊回去吧。」

他終於聽明白她的意思了,心裡一喜,上前一步注視著她,問道:「你是怪我太忙,沒來看你?」

她被道破了心事,有點羞澀,扭頭去撥弄燈花,嗔道:「我可沒這麼說。」

「你直說想我了就是。」他上前一步將她的肩頭扳過來,喜笑顏開。

她越發的羞澀,將頭扭過去。

她別彆扭扭害羞的樣子,實在可愛的緊。他驚喜不已,看來他到底還是走進了她的心裡,雖然她嘴硬臉皮薄,死不承認。可是生氣他不來看她,這就是鐵證。

他在她耳邊哄道:「近來我特別忙,臨江王那裡,我時刻都要盯著,所以和裴子由整日待在一起。不信你問展鵬。」

「我不問。」

「不問?那就是信任我了?」他呵呵一笑,雙臂一展,將她虛虛懷在胸前,低頭聞她頸窩的幽香。

熱熱的氣息彷彿燙了肌膚,血流也快起來,似乎一被他侵擾就亂了分寸。她忙道:「你快回去吧。一會賓客都散了,你獨自留在這裡,讓人閑話。」

他放開手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麼晚了,要去那裡?」

他故做神秘,小聲道:「恩,去了就知道。」

「那我和蘇姐說一聲。」

「你先換件衣服,隨我來。」

她轉到屏風後在衣服外罩了一件男子衣衫,然後又將頭髮整好,掩在一頂儒生帽下。

她從屏風後出來,象個清秀斯文的俊俏公子。他看著她身上的男子衣衫,突然笑了笑:「我那件衣服呢?你什麼時候才能做好?」

她以為他已經忘了呢,打算裝糊塗,沒想到他還記掛著。她只好打開箱子,將做好的衣服取出來遞給他。

她想好了,他要是膽敢說一個不好,她立刻就搶過來不給他。做這件衣服,可是將手指頭扎了好多回。

他接過衣服,雖然一向喜歡調侃作弄她,這次卻看得很認真,仔細地托在手上,然後,牽著她道:「你送我的東西,我都留著。」

她心裡異樣的一動,嘴上卻說:「你又不|穿,幹嗎讓我做?」

他瞥她一眼,有點恨她不解風情的意思。倉讕的女人那個不給男人做件衣服做定情之物,算了,她也不了解那裡的風俗,等著以後再教化她吧。

她走到隔壁,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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