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迷煙 第十六章 機關算盡

翌日裴雲曠派人接上司恬,一同啟程回返信州。

到了信州的當天傍晚,司恬便抽空回家去見見母親。

席然見女兒回來十分高興,拉著她就迫不及待地問起了商雨。司恬一看母親喜滋滋的神情,就知道也不必問了,看來他的確是讓七叔來提過親了,母親也爽快地答應了。

司恬心說,母親你不知道,就是他讓吳熔退了親,然後自己當仁不讓的補了缺。可是她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內情,因為她私心裡還是想護著他,不想他在母親心裡的好形象受損。想到這裡,她微微汗顏臉紅,都說女生外相,自己這樣算不算?

她低聲問道:「母親,你不過只見他一面,怎麼就答應了呢?」

席然笑道:「你不是對我提過他,說他人很好,雖然對你嚴厲,卻很講理。為人也正直爽落。」

司恬瞪圓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曾說過這樣的話,他還講理?

「母親,我什麼時候說過?」

席然笑道:「嘿你這丫頭,難道當娘的還騙你不成?娘還沒老到糊塗的地步吧?」

她沒話說了,原來真有此事。不過那時,他磊落君子一般,雖說不上是溫潤如玉,可沒有今日這般不講理,她在母親誇他幾句也很正常,也沒多想,可是誰知道他竟然一直打著自己的主意呢?她臉色一紅,低頭不吭了。

席然又道:「再說,你連著兩次被退親,整個信州都找不出第二個人,唉,外人還不知道怎麼議論,娘都不好意思見街坊。你嫁了商雨,以後隨他去倉讕,也就沒人說起此事了。他還說,將來將我也接過去同住,娘只你一個孩子,自然是巴不得和你在一起。這樣的人家,咱還有什麼可挑的呢?那孩子又長的一表人才,英氣俊朗,對你也是一心一意的極是誠懇,我反正是極滿意的。你可要珍惜,他家七叔說你總是欺負他,讓我日後要為他做主。」

司恬看著母親,冤枉的啞口無言。她欺負他?他可真能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啊。

「阿恬,你們什麼時候成親,娘都等不及了,生怕再有什麼意外,娘可再禁不起退親的事了。」

司恬羞赧的低著頭,小聲哼哼:「那有那麼快。我現在還不想嫁人。」

席然一蹙眉頭:「也別等什麼三年兩年的了,讓他和你師父說說,四月就成親吧,牡丹花富貴榮華,許多女孩子都趕在花季里出嫁,搏個好彩頭。」她是實在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親了,巴不得立刻將女兒的婚事辦了,這才算是徹底放心。

司恬沒想到母親竟比商雨還急,她臉上紅雲嫣然,垂頭不語。商雨肯答應日後照顧母親,這一點尤其讓她心動。他對她,也實在沒什麼可說的,雖然做法霸道,想的卻很周到。也許是自己一直粗心,忽略無視了他的心意,他無奈之中才那樣做的,不然以自己的性子自然也不會和吳熔退親,自然也沒有今天這一步。

緣分的事,真是很奇怪,從沒想過會和他有這樣一天。

裴雲曠回到信州之後十分忙碌。因為他和清平公主的婚期定在四月牡丹花開之季,每年春秋兩季,理臻帝和太后都會率眾臣到東都住上幾月,婚禮便在東都舉行。以清平公主的身份,自然這婚事要極盡隆重奢華,各個細節都不能馬虎。裴雲曠知道理臻帝這人的脾性,越是抬舉你的時候,越是對你盯的緊,一點疏忽都不能有。他也正好借著準備婚事將其他的事宜都放在一邊,行事更加的低調內斂,鋒芒盡收。

夜深人靜之時,他越發覺得孤寂。東都皇宮每三年便放出年歲大的宮女,充進新人。眼看宮女已經到了換接之季,朱雀便是為此而準備的,有了這枚棋可以將所有的進展都推快,但是,日子越來越近,他越來越猶豫,甚至有想放棄的念頭,因為朱雀是司恬。

越是心亂,越是事多。許氏在雲霄庵突然要出家為尼。說實話,他對她雖然沒有太多的情意,但到底念在幾年夫妻的情分上一直容忍著她,讓她去雲霄庵靜思,也不過是因為她做的太過分,竟然動了司恬。以他的意思,讓她在雲霄庵里好好冷靜一段時日,再讓她回來。卻沒想到她要出家,想必是聽聞了他要娶清平公主之事。

許氏聰明卻偏激,總歸會誤了她。他想了想,派人叫來蘇翩。

蘇翩進了書房,見他眉頭緊鎖,便問道:「王爺有什麼事么?」

「你去雲霄庵一趟,許氏要出家,你若是能勸就勸勸她吧。本王並沒有讓她出家的意思。」

蘇翩明白過來,點點頭告辭出去,叫了一頂轎子到了雲霄庵。

見到許氏,她驚異的發現她的神色和以前大不相同,面上的陰鬱之色淡了,眼神也很淡泊平靜。出家,是因為真的看破了紅塵,還是想以此舉引起裴雲曠的關注?

蘇翩上前照舊行的是大禮:「王妃安好。」

許氏淡然一笑:「別叫我王妃了,我給自己取了個法號,叫空明。」

說完,她又自嘲般撇撇嘴角:「我若是早些空、明,就好了。」

蘇翩低聲道:「王爺讓奴婢來勸勸王妃,王爺並沒有讓王妃一直住在這裡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一直住在這裡。」

真的么?蘇翩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蘇翩,我以前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讓你為我擔了罪名。」

「奴婢不知道王妃的意思。」

「你冰雪聰明,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蘇翩忙道:「就算奴婢為王妃擔了點什麼,也沒有怨言,王爺對我們姐妹有大恩。」

許氏幽幽說道:「蘇翩,你可愛過一個人?」

蘇翩一愣,低頭不語。愛過嗎?她心裡晃過一個人影,對他,是不是愛?

「我以前特別傻,以為是表姐擋了我的光芒,所以他才沒把我放在心上。表姐身份比我高貴,相貌也比我強。所以,我就想,沒了表姐,也許他就喜歡我。原來不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就是周圍全是人,你一眼也只看見他。我對他是這樣,可惜他對我卻不是這樣。」

「王妃不要這樣想,即便王爺再娶,你的身份並不會變。」

「我終於想明白了,在他身邊只會痛苦,他日後會有數不清的女人,一個我都不能容忍,何況眾多?跟在他的身邊,只會把我自己逼成一個惡毒的女人,永世不得超生。我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心裡終於平靜下來,也想有個解脫。你回去告訴他,讓他原諒我以前的所為。」

蘇翩看著許氏,幽幽嘆息,也許她一開始也是個單純的女子,卻因愛而恨,因愛而狠。也許放手對她來說,的確是種解脫。以她這樣的性子,日後進了後宮,不是害人,便是被害。她留在這裡,也許是她最好的出處。

她不再多勸,打算告辭。

許氏突然又叫住她:「有件事,我還要告訴你,關於司恬。」

蘇翩猛的停住腳步,有點緊張。

「當日,我曾送她一個鐲子。那鐲子上附了一些蠱蟲,一接觸肌膚便會融進血肉。那蠱傳自苗疆,是為了讓未婚女子保持貞潔,成年之後便置於身上,一年之內不得與男子交合,否則就會送命。我當時懷疑她和王爺有染,想用這個來試她。後來我發現王爺雖然對她很有心,卻不碰她。但我終究還是嫉妒的夜不能寐,派了殺手過去。」

蘇翩震驚的看著許氏,簡直不能置信她竟然如此歹毒。她手心裡出了冷汗,若是裴雲曠一個把持不住,後果真的不能去想。

「那蠱並沒有什麼毒害,等一年期效一過,蠱蟲自己便死了。你提醒她一句,一年之內不要成親便是。」

蘇翩心裡發冷,但面上仍神色不動,施禮道:「多謝王妃告之。我替司恬謝謝王妃的仁心。」

許氏苦笑:「你這不是嘲諷我么,本是我對不起她才是。日後沒有許側妃這個人了,只有空明。你回去吧。」

從雲霄庵回來,蘇翩給裴雲曠回了話。裴雲曠怔忪了片刻,淡淡的嘆了一聲:「那就隨她去吧。」

蘇翩回到後園,連忙把司恬叫來。

「司恬,以前許妃是不是送了你一個鐲子?」

司恬點頭:「是,我帶了一天就放起來了。」

蘇翩道:「你將那鐲子拿來,她想要回去。」

司恬暗暗好笑,可沒見過這樣的主人,賞給別人的東西還要回去。

她轉身到自己房間,將那鐲子取來,其實她也壓根不喜歡,但是許氏既然賞了她,她當著許氏的面也帶了一天,後來怕碰碎,便收了起來。蘇翩不提,她倒差不多快要忘記了有這麼一個物件。

蘇翩看著那鐲子,暗自嘆氣,許氏的確很聰明,可是她這聰明用的不是地方,就可怕的很了。

她又問道:「對了,你和商雨可論了婚期?」

司恬臉色一紅:「還沒有。」

蘇翩笑道:「那就好。」回來的路上她本想將此事告訴司恬,但一想她一個女孩子若是知道自己身上有活的蠱蟲,只怕日夜都很難受擔憂,還不如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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