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迷煙 第九章 城防

她驟然心慌起來,夜深人靜商雨待在她的房裡,這情形真象是私情幽會一般。若是謝聰看見,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她回頭再看商雨,他神色坦然,彷彿還想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和謝聰打招呼。

她急了,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臉色情不自禁紅了起來。

她提高聲音對門外謝聰道:「好,我立刻就來。」然後又小聲對商雨道:「你等會再走。別讓人看見。」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眉頭一緊。怎麼,她怕別人知道和他在一起?他心裡隱隱有點不悅,但看著她羞紅的臉頰還是點了點頭。

她放了心,拉開門跟著謝聰到了棋社門口,一頂小轎等候在那裡。

她上了轎子,心裡忐忑不安,不知道裴雲曠突然深夜來叫自己,會有什麼事?

轎子停下時,她一眼看見元宵之夜的那條小船泊在岸邊,船頭亮著一盞風燈,搖曳如星光。今夜的河邊比元宵之夜冷清許多,沒有河燈沒有月光,河水暗如黑緞,只有那盞風燈閃出朦朧的暖光。

她下了石階踏上小船。裴雲曠坐在艙里。不知為何,她一眼看去,就覺得他俊美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寂寥之意,是因為夜色清寂,燈火不明?還是因為關心則亂,她對他的一切都太敏感?

她上前微施一禮:「王爺有什麼吩咐?」

他的面前有一個酒壺,手裡的酒杯卻是空的。

他看著她,心裡更加的矛盾,柔聲道:「你坐吧。」

她坐在他的對面,低頭不敢看他。隔著條幾,他身上的酒氣清晰可聞,淡淡的象是晨間的山霧。他很少飲酒,莫非是有什麼煩心之事?她心裡湧起一絲心疼和關切,有時候,她會替他孤單,高處不勝寒,他若有心事,誰人能訴?

無人可解語,遂以寂寞下酒。

他長吸一口氣,開口道:「前幾天,棋社裡去了一位梅公子,你可見到?」

她點頭:「見過,二師兄說她是位姑娘。」

他點頭:「是,她是皇后的侄女,聽說要許給樂平王世子。」

她飛快的將這裡面的關係理出了頭緒,明白了其中的厲害,不禁暗暗為他擔憂起來。他們若是結了親,必定不利於他。怪不得他喝了酒。

他從她臉上錯開目光,望著艙外漆黑的水面,低聲道:「其實你師父早就勸我向梅翰林提親,我一直猶豫,因為,本王當年娶陳妃就是因為她父親是東陽侯。這門親事由老王爺定的,本王當時就想,他日一定要娶個自己喜歡的人。」

他聲音低緩,似是自言自語,但是聽在她的耳中卻是一股洶湧的暗流從心田淹過。

他沉默著,沒有接續往下說,卻從窗外收回目光,直直看著她。她心裡狂跳起來,慌張的垂了眼帘,頓時如坐針氈。

船艙里的氣息曖昧不明。她很緊張,心裡很怕,怕他會說出什麼來。

他心裡猶豫,矛盾。理智一直在勸說自己,那不過是一場戲,她不會有任何危險,也不會有任何損失。但是,這個計謀不同於其他,他只要說出口讓她去做,一定會讓她覺得他不在意她,他不想她有這種誤會,他也是在意她的。但是這份在意,終究沒有重到和皇位相提並論的地步。紅顏與江山,兩者皆得自是最好,若是魚與熊掌不能皆得,那麼,是個男人都會權衡一下,通常都會選擇後者。自然,眼下他還沒有面臨這樣的選擇,他為難的只是,她本就剋制著自己的感情,只怕這一次,她的心就離他更遠了,所以他很猶豫。

過了片刻,他終於說道:「司恬,本王想讓你幫一個忙。」

她微微鬆了口氣,忙道:「請王爺吩咐。」

他嘆道:「這樁親事只能打破,邵門主想對裴嗣宇用一招美人計,讓梅家看見,或是知道。他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她冰雪聰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心裡驟然一震,轉而是一股刺痛。口中有一股淡淡的苦澀,她不動聲色,努力用平靜的聲音,緩緩問道:「王爺想怎麼做?」

「他為人嚴謹自愛,只有用迷香。你只要喊一聲,謝聰就會來。」說到這裡,他心裡也是哏著澀澀的一團莫名的惱火。

她很快答應了聲「好」。

他很想看她的表情,她卻深深垂著頭,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她的眼眸,看不見她的心事。他看著她的模樣,心裡有點後悔,緊接著又說:「你如若不願意,我就另外再想辦法。」

她抬起頭來,強自鎮定:「我願意。王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她的反應是他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他心裡五味雜陳很難描述的清楚到底是希望她答應,還是希望她不答應。

她起身長鞠一禮,然後轉身就走。

她的一個轉身,他竟然看出一抹決絕來。他的心猛然一慌,情不自禁站起身來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往回一帶。

他的力道極大,她險些撲在小几上。隔著小小的矮几,他狠狠看著她,眼眸暗沉。

她看見他鬢角處隱隱在動,他為何咬牙?難道不是他讓她這麼做的么?她長長吸了一口氣,肺里越發的寒涼。

她抿唇對他笑了笑:「王爺你放心,我一定會做的很好。」

她這樣的態度越發讓他心裡更加難受,他衝口而出:「司恬,我也不想這樣。你若不願,此事作罷。」

「王爺對我恩重如山,我為王爺做些什麼都是應該。我只願王爺早日實現心中宏願。」她心裡壓抑的酸楚再也壓制不住,涌到了嗓間,她的聲音有些變了調子。

他深深看著她,沉聲道:「本王的宏願里,還有一個人。」

她急忙抽身就走,匆匆登上岸邊,逃一般上了轎子。此刻,她心裡比任何時候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朱雀,七勢門的朱雀,一千兩銀子培養的棋子。好象有一顆淚滾了下來,她飛快的抹去眼淚,如果沒有感情,如果沒有恩情,就決不會有這樣的眼淚。

回到棋社,她推開卧室的門。屋子一片漆黑,她不想點燈,懶懶的靠著桌子坐了下來。

黑暗之中,她越發的冷靜。她推開桌前的窗戶,今夜無月,迴廊下有一盞燈,稀薄的光投過來少許,照在桌子上有一小片光影。她從袖裡拿出荷包,手指慢慢滑到那塊玉墜上。還記得生日那天她見到荷包上的如意時,滿心的歡喜和怯怯的甜蜜。

如意如意。她拿起剪刀,借著那點稀少的亮光,一剪將那塊玉墜從荷包上剪下。

她想對自己狠一些,不該記掛的不該留住的,都要盡數拋卻。從今以後,他只是她的主人,恩人,而不是良人。

正月二十,謝聰派人去請裴嗣宇,說是左盛孝敬了他一本棋譜,想和小王爺切磋研究。另一面,他又派人去了梅翰林府上,邀梅翰林來棋社。不管是他來,還是梅勤聽見消息親自來,效果都是一樣。

梁人嗜好下棋,對棋譜自然格外的青睞。裴嗣宇到了棋社見到棋譜興緻很高,贊道:「左相果然對謝公子上心,這棋譜真不知從那裡得來的,甚妙!」

謝聰故意道:「左相對我的恩寵,實在是一言難盡。」

兩人在棋室里聊著,梅翰林到了。司恬將他迎進一間暖閣,上了茶水,淺笑道:「世子爺來了,我表兄正陪他看棋譜,我去叫表兄過來。」

梅翰林一聽忙道:「不急不急,我先等一會。」

裴嗣宇著迷於棋譜,低頭看著。謝聰借著拿棋子的工夫,背著裴嗣宇將香點上。

這味迷香藥性極烈,暖閣里門窗緊閉,一會工夫就會生效。謝聰不敢久留,陪著裴嗣宇小坐了一會,便借口如廁,從棋室里出來。

司恬站在迴廊下,面色有點蒼白。

謝聰做過去拍了拍她的肩頭,柔聲道:「司恬,你別怕。等會他只要動你,你便大聲喊叫,我自會過來。你一會裝做受了極大的委屈,哭些眼淚出來就是了。」

她輕輕點頭,一想到即將面對裴嗣宇的「非禮」,她心裡的緊張害怕蓋過了羞澀尷尬。

她指指迴廊那頭,道:「梅翰林已經到了,在那間暖閣里。」

「你去吧。」謝聰對她點點頭,看著她進了棋室,然後他踏進了梅翰林所在的房間。

「梅大人,棋譜小王爺正看著,要不,一起過去吧。」

梅翰林笑著點點頭,道了聲「好」。

裴嗣宇看著棋譜,突然覺得眼睛有些模糊,身上躁熱無比,心裡橫生一股慾念象脫僵野馬一般想要發泄。身邊站了一個女子正將面前的棋子收起,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引人遐思,手伸到棋盤上時,黑子襯著雪肌,纖纖如玉,一下子將他心頭的火撩撥了起來。鬼使神差,他竟伸手過去抓住了那隻手,然後想將這女子摟到懷裡一親芳澤。

謝聰陪著梅翰林走過迴廊,突然聽見一聲女子的呼叫。

謝聰臉色一變,幾個箭步跨到門前,推開了棋室的門,冷風驟然竄入屋內。

司恬臉色蒼白,驚慌失措。裴嗣宇正扯住了她的衣服,她在掙脫。謝聰幾步跨進屋內,攔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