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迷煙 第三章 怒了

他上前一步,正要動手,突然,門被推開,謝聰探個頭進來:「大師兄,西燕來了,要找你。」

來的可真是時候!他咬咬牙根,回頭道:「什麼事?」

林西燕就站在謝聰背後,她跨進屋子,未語淚先下,簌簌兩行眼淚,積蓄了一路,見到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司恬一看,忙道:「師姐,你怎麼了?」

林西燕沒有說話,只對著商雨流淚。

謝聰對司恬使了個眼色,司恬明白,便步出房間,讓兩人獨處,看來林西燕有什麼話要單獨要他說。

商雨一見她要走,忙道:「司恬,你等會再走,我找你有事兒。」該說的,該做的,一樣都還未動手,她這一去,下次再見又要另找機會,真是讓人心焦。

她點頭應好,跟著謝聰到了隔壁。

蘇翩蹙了蹙眉,對兩人道:「西燕這孩子,什麼事都放在心裡,方才我問她,她什麼也不說,非要見商雨,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謝聰嘻嘻一笑:「莫非是和大師兄有什麼情感瓜葛,對我們都不方便講?」

蘇翩瞪他一眼:「別瞎說。你們師父最煩的就是同門之間談情說愛,耽誤正事。」

謝聰腆著臉道:「蘇姐,我們算不算同門?」

蘇翩離他遠遠的笑笑:「我們自然不算,我是劉家的人了,不算是七勢門的人。」

謝聰「哦」了一聲,又反問一句:「是嗎?」

蘇翩不理他,他倒無所謂,彷彿什麼事已經心有成竹。

蘇翩道:「司恬,我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回去吧。」

司恬點頭,想到商雨剛才交代她先不要離開還找她有事,便想去對他說一聲再走。

「蘇姐,我去和大師兄說一聲就走。」

走到隔壁,門半掩著。她正要喊一聲大師兄,卻驚住了!

林西燕竟然靠在他的胸前,額頭抵著他的胸膛,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兩人靠的著實很近。商雨的手抬在半中間,似是遲疑了一下,輕輕拍在了她的肩頭。

她屏住呼吸,匆匆一眼之後不敢多看,趕緊又退回到隔壁。他和林西燕,難道?她不信,卻又親眼見了這一幕,她說不清心裡的感覺,驚愕蓋過了一切。

裴雲曠從宮裡出來,心情大好。

木魚一說終於傳的神乎其神引起了皇帝的關注。因祈福寺是在信州,皇帝便特意單獨召見他,問了許多,也很詳細。他自然將自己親身經歷的「許願」幾日後便實現之事虔誠的說了一遍,言辭之間,對祈福寺的天降神物十分信服讚歎。理臻帝神色沉沉,看不出是喜還是不喜。他知道,這一步棋很快就要到了決勝的時候。只要他再下一子,裴尚風就可以回到燕州封地,永無出頭之日。

他心裡十分舒暢,回到府里吩咐下人去將小郡主裴雲意接回來過年。雲意一直住在京郊的紫雲庵,兄妹間一年也見不了幾次。他心裡也頗為不忍,但這是母親的遺命。多年前,嫁到倉讕的姑姑死於非命,母親便心有餘悸。後來有了妹妹,她便提心弔膽的生怕厄運再次降到女兒身上,最終還是忍痛割愛,將她送走,防患於未然。

雲意已經十五了,他打算今年就將她的婚事定下,然後不事張揚嫁出去,這樣也就算是了結了一件心事。

當夜的家宴上,司恬見到了小郡主,果然如她所想,雲意舉止淡泊從容又高貴雍華,容貌十分美麗。

她想到了那日被困時裴雲曠的一句話,當時她還很高興商雨的良緣,可是今日撞見林西燕和商雨,又讓她的心頭亂了,也說不清到底是希望他和小郡主還是和林西燕。

翌日中午,展鵬突然登門拜訪。

裴雲曠大喜,正想著抽個時間去找他,沒想他先來了。他連忙設宴挽留,展鵬性子直爽,也不客氣。

裴雲曠私心裡對他很是器重,出征之前特意囑咐商雨要暗裡結交他。商雨探明他和司恬原來只是往日鄰居,心下大安放下戒備。戰場之上特別容易培養一種生死與共的情誼,兩人在征戰之中也浴血而出一份英雄相惜。商雨刻意「巴結」裴子由,很多功勞都按下不提,掛在裴子由的名頭上,所以展鵬在北疆一戰中格外突出,皇帝將他連升兩級,又賜了府邸,日前風光僅次裴子由。

裴雲曠做夢也沒想到,酒過三巡之後,展鵬居然提出想要司恬!

裴雲曠端著酒杯的手,一下子僵在那裡,笑容,也僵了。

展鵬自然不能當著裴雲曠的面,直說司恬一個千金小姐在王府做個丫鬟很委屈,這樣豈不是讓裴雲曠很沒面子?所以他只能說是喜歡她,想要王爺成全。其實,私心裡,他對司恬只是妹妹般的喜歡而已,但他覺得以司恬的人品容貌,若是娶為妻子也很不錯,一來幫司恬脫離困境,二來也算是回報當年司家對他家的恩惠,這也是他母親的意思。

裴雲曠心裡悶悶的極其不暢,他放下酒杯,改喝了一口清茶,才勉強道:「這個,我去問問她的意思,再給展將軍回覆如何?」

若是別人,他可以當面拒絕,可是展鵬日前已經被皇帝調進了京畿近衛營,他只想拉攏,不想得罪。

展鵬有點靦腆的笑道:「還請王爺多美言幾句。」說實話,若是真的去問司恬的意思,他心裡倒是沒譜起來。她雖然目前落魄,到底是千金小姐出身,是否會嫌棄他的出身?不過,不論她答應與否,也算是他們展家盡到了心意。

「展將軍放心。」裴雲曠雖然笑著,自己卻覺得唇角有些生硬。送走展鵬,他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此時陽光正暖,平時他都會小憩一會兒,今日卻無論如何沒有睡意。他起身對門口的侍女道:「去將司姑娘叫來。」

司恬突然被叫過來,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踏進屋子時,正對上他的目光。

他半靠在窗前的軟榻上,微微眯眼以一種出神的打量仔細看來。她渾身不自在起來,心開始跳。

他懶洋洋道:「司恬,今天展鵬來府里做客你知道嗎?」

「知道。」

他牽牽唇角,笑了笑:「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她心裡一跳,靜靜等著他下一句話,會是什麼事?

他唇邊的笑紋越發的深,心裡卻沒有一絲笑意,涼涼的想要發火。

「他找本王討要你。」

他一字一頓,努力不動聲色的說完,而聽在她耳中卻是一聲雷鳴。她驚訝的看著他,臉上有點發熱。

他看著她驚訝的神色,心裡稍稍舒服些。看來她什麼都不知情,過去和他也只是鄰居而已。

「本王想問問你,願意不願意。」這句話他說的有點彆扭,不知道為何,說完,心裡竟還開始緊張,很久都沒有過的緊張,堪比那一次,她被那人用箭抵住了咽喉。

她非常意外,也很羞赧,低垂了眼帘,但是心裡很感動。虎子哥的情義她很明白,他並不知道自己和七勢門的約定,一定以為自己在王府里做個丫鬟很委屈很辛苦,所以才會如此。

她的沉默,彷彿帶著同意默許的意思。他十分緊張,開始思慮,一旦她說出一個「願意」,他該用什麼理由和借口去否決,既不得罪展鵬,又在她面前顯得那個理由合情合理,不帶私念。

她緩緩抬頭,低聲道:「王爺,我不願意。」

他心裡猛的一松,情不自禁長舒一口氣,心裡竟有點歡喜。

「為什麼?」他恢複了往日的神色和語氣,帶點戲謔,很想聽聽她為什麼拒絕。他明知道她不會說出什麼他想聽到的話,可還是不由自主想問一問。他越來越喜歡逗她,想看她羞澀又尷尬的模樣。

她低頭,臉上有淡淡的紅暈,這種嬌羞動人的神色讓他心裡一盪。

他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跟前,暗暗期望她說出來:「你說。」他微微笑著,看著她緋紅色的朱唇,心動神搖,似乎他想聽的話已經呼之欲出。

她低語:「因為,我已經定親了。」

他猛的一怔,臉色一下子冷下來,笑容倏忽無蹤。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樣,不僅不是,還更絕情。太意外太震驚,他有一刻的恍惚,覺得面前站的不是她,是一個不認識的人。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並不了解她,並不能把握她。她居然不聲不響定了親!他不信自己的直覺會錯,她明明對自己有一種懵懂的情愫,雖然她壓抑克制,可是他能感覺的到。

她直覺面前的空氣好象冷了下來,他站在她的面前,衣服上有條蛟龍,綉在袍邊,張牙舞爪的浮在雲海里。和龍相配的,只有鸞鳳。

她抬起頭來,驚異的看到他的目光陰晴不定,面色沉鬱。

屋子裡安靜的風雨欲來。

他為何這麼不高興?她隱隱感到不安,難道跟在他的身邊這兩年,連定親都不能嗎?她忙道:「王爺,母親說兩年之後才會嫁過去,我和七勢門之約不會不算數。王爺對我家有恩,我不會忘記的。」

他冷冷一笑:「我對你,只是恩情嗎?」他心裡失落,失望,無名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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