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個吻 第九章 貪財好色

司恬又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少做少錯,多做多錯。她本是一片好心,卻生生和大師兄之間結下了梁子。接下來的幾天,商雨就沒給她一個好臉色。

她很鬱郁,也不知道為什麼齊揚就能和她相處地親善友好,而商雨卻總是挑剔而嚴苛,似乎看她那裡都不順眼,莫非是對她「貪財」這第一印象太過深刻?那她第一次見他,還覺得他「好色」呢!兩人湊到一起,倒正好應了一個詞「貪財好色」,她忍不住想笑,又幽嘆了口氣,「投緣」二字,實在是沒道理可講的,既然和他不投緣,那就隨緣吧。

還好,第二次商雨來驗收她的紅袖添香時,她勉勉強強把那燭火給撲滅了,算是過了一關。商雨沉默著走了,藥膏算是沒有用上。

她暗自慶幸了一晚,不料,翌日商雨就布置了一個慘絕人寰的任務!他送來兩個小籮筐,讓她和林西燕將籮筐里的紅豆和綠豆分別揀出來。這個活兒光聽一聽就讓人頭皮發麻,做了一會簡直讓人慾|仙|欲|死。一個時辰下來,彷彿眼前都是豆子在跳,讓人恍恍惚惚,精神幾乎崩潰。

林西燕挑著挑著,突然撲在小籮筐上號啕大哭起來。

司恬看著她的眼淚,心裡很難受,她知道她仇深似海,心急報仇。這樣撿豆子只讓她心裡更加的焦躁。可是七勢門的朱雀,卻偏偏不學武功。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林西燕,就象楊嬸寬慰母親,小岸不在了,還有阿恬,可是在母親心裡,阿恬是阿恬,小岸是小岸,誰也不能代替誰。外人的安慰通常沒什麼用處,只有靠時間來慢慢撫平。而林西燕的痛苦,即便是手刃仇人,也只是將那痛苦稍稍抹淡一些,心裡的痛卻是永遠也淡不了的。

這揀豆子的活兒,她和林西燕足足做了三天,商雨好象只是為了折磨她們,刻意磨她們的性子。雖然他不在眼前盯著,卻時不時地神出鬼沒地過來視察。兩人不敢鬆懈,狠著心腸咬牙做下去。

第三天的時候,兩人都瀕臨崩潰,想死的心都有了。林西燕再次號啕痛哭,司恬也覺得心裡的憋的難受之極,她也覺得再做下去,她也快要瘋了。對商雨真是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第四天,商雨終於不再讓她們做這個毫無人性的活兒了,因為邵培回來了。

司恬被叫到邵培的修廬時,未進房門先聞見一股淡雅的幽香。她進去的第一眼,就被屋內的一個女人吸住了目光。她母親席冉年輕時曾是洛陽屬一屬二的美女,美麗的端莊高貴,但眼前的這個女子美麗之餘,卻有一種奇怪的魔力,秋水明眸,淡淡一掃,似乎就將漣漪波到你的心底,讓人心神一盪,情不自禁想要親近。

邵培依舊清雅淡漠,長衫磊落,毫無遠遊的風塵,似乎這一個月他就待在修廬並未外出一般。

他對司恬和林西燕道:「這是我給你們請來的一位師父。你們稱呼她蘇姐即可。」

司恬和林西燕對蘇姐施了一禮,蘇姐甜甜一笑:「免禮了,以後就是自家人,不必客氣。」

邵培對她微笑道:「一路辛苦,你先歇著吧,白虎院現空著,你住在那裡可好?」

蘇姐笑道:「我那裡還敢挑剔,邵門主,你太客氣了。」她說到邵門主的時候,稍稍停頓,婉然一笑。

「是你,和我客氣了。」邵培的臉上似乎帶著一絲感慨和落寞,蘇姐卻恍然不覺,依舊笑如春風,親切嫵媚。

「司恬,你領著蘇姐先去歇息。」

司恬應了聲「是」,領著蘇姐出了修廬,卻發現林西燕還在屋內站著,只聽她說:「師父,我有一事相求。」

司恬疑惑,不知道林西燕留下想求師父什麼事。

她領著蘇姐到了白虎院。這是她第一次來到白虎院,而蘇姐卻好象比她更為熟悉,徑直找到了客房,院子里雖然沒人住,卻一塵不染,應是雜役每日都來打掃收拾。

蘇姐放下包袱,打量了一眼屋子,隨口問道:「小聰出去多久了?」

司恬愣道:「蘇姐說的是誰?」

蘇姐有些驚訝:「就是這白虎院的主人啊,你不是朱雀么?居然沒見過小聰?」

司恬這才知道她口中的小聰就是沒見過面的二師兄,她靦腆地笑笑:「我剛來一個月,沒見過他。」

蘇姐唇角含笑,說了一句:「他呀,小時候就長的如花似玉,現在呢,簡直就是禍國殃民。」

司恬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位蘇姐人長的美,說話也風趣,她情不自禁對她生了好感,有些人就是容易讓人一見就喜歡,蘇姐顯然是其中的極至。

蘇姐轉過目光,笑容明媚而溫柔:「你長的也很美,只是年紀小,還沒長開,就象是剛出水的菡萏,正是好年華呢。」

司恬羞澀地笑笑。這是她第一次被一個外人誇讚相貌,情不自禁會有點小小的欣喜,象是一小簇火苗在心裡歡欣的跳著。

蘇姐斜靠著軟榻上,淺笑著打量司恬,目光有點迷離。

「看著你,我想起一個人。不過,她可比你活潑的多了,你今年幾歲?」

「快十五歲了。」

蘇姐「哦」了一聲,柔聲道:「你先回吧,明日咱們再開始。」

司恬從白虎院出來,正碰見林西燕紅著眼圈從修廬過來。

「我要走了。」林西燕見到司恬便扔下這句話,然後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司恬愣住了,急忙跟著她的身後問道:「為什麼?」

「我剛才去求師父,想學武功。我來七勢門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家人報仇,師父卻說不可以,我不能再在這裡耗時間,我要另拜師父,學精武功還為家人報仇。」

司恬咬著唇有些不舍,卻又覺得無法開口勸阻。

「報仇,未必都是真刀真槍的切肉放血。」蘇姐的聲音彷彿一股清風徐來,雖然很輕柔,卻字字有力。司恬和林西燕回頭一看,她不知何時,正靜靜地站在門外,眉目含笑,眼波盈盈,但她的神色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

她輕移步子走了進來,在窗前坐下,抬眼打量著林西燕的房間,神色掠過一絲恍惚,嘆息了一聲:「朱雀院,已經有三年未住過人了。以前,我就住在這裡。」

林西燕停了收拾東西,眼淚卻一時止不住,仍有淚滴掛在眼睫上。

蘇姐緩緩道:「你一個女孩子,已過了練武的最佳時機,即便你拜了當世高人為師,除非你是個練武奇才,恐怕也難有大的作為。報仇,只怕連你自己也會搭進去。」

林西燕咬唇不語,她說的沒錯,但這世上有很多事,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放下,決不可能。

蘇姐唇角一勾,道:「其實,有很多法子又省力又省心,為何非要挑個最顯眼的最明目張胆的最為難的?難道除了手腳,你沒有心么?」她的語氣就象是春風般和煦,卻言辭之間卻毫不留情。

林西燕的臉色有些泛紅,從沒有人這麼說過她。她自小被捧在手心裡,練功偷懶,父親也只是點點她的額頭罷了。

突然,蘇姐手一抬,衣袖一揮。蘇恬一愣,覺得她的手勢好是熟悉,竟然也是紅袖添香那個招式。

林西燕不知怎麼了,立刻噴嚏不止,眼淚流的更多。

蘇姐緩緩言道:「你看,我不過是輕輕一揮袖,你就難受的很,若是我揮的是毒藥,恐怕你這會已經七竅流血了。」

司恬怔怔地看著蘇姐,她依舊是芙蓉秀面,淺笑如春。

林西燕半晌才停了噴嚏,眼圈和鼻頭都是通紅一片。

「你哭也哭過了,以後莫再輕言離去的話,你家師父是個薄情的人,可別想著他會留你,呵呵。」她淺淺一笑,起身離去,身形娉婷婀娜,背影亦風華無雙。

林西燕獃獃的坐下,看著窗外的菩提樹,心思忽上忽下,蘇姐的話就象一把劍刺進了她的心裡。

司恬見她已無離去之意,便悄悄退了出來,進了自己的卧房,邵培回來了,她很想下午去請個假,下山看看母親。正思量著,齊揚從院外進來,給她和林西燕各送來了十兩銀子。原來她在七勢門已經一月整了。

齊揚看著司恬的笑容,愁眉苦臉地說道:「哎呀,我的三兩銀子沒了。」

司恬瞪著瑩澈的眼睛,好奇地問:「為什麼?」

「因為剛才大師兄和我打了個賭,他說你看見銀子一定會眉開眼笑,還和我賭了三兩銀子,你這一笑,我就輸了。」

司恬的臉「騰」的紅了,商雨,他也太過分了吧。

她羞惱的噘著嘴道:「哼,下次你再和他賭一百兩銀子,賭我不笑。」

齊揚苦著臉搖頭:「大師兄不會那麼笨的,看來大師兄很了解你啊。」

他的話本是無心,可是司恬聽著卻耳根兒一熱,她才不想被他那麼了解,特別是把她了解為一個又貪財又愛佔便宜的人。

她氣鼓鼓地拿起三兩銀子就跑到青龍院。

院門開著,假山前的小池裡青萍綠幽,幾尾紅魚在陽光下嬉戲,商雨手裡拿著一把魚食,正著逗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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