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個吻 第五章 欺負

回到朱雀院,司恬進門就愣了一下。

林西燕在院子里拿了一把長刀,上下揮舞。

司恬並不懂武功,但她也能看出林西燕揮刀並無章法,每一刀都是亂砍亂揮,氣勢凌厲,陰風沉沉。她不知道原來林西燕還會一點武功,她以為和她一樣只是粗通醫理。

林西燕一眼看到她,立刻收了刀。她的眼神冷淡而傲氣,不過臉色略顯緋紅,比上午見到時多了些少女的明麗。

司恬友善地笑著:「原來你會武功啊。」

林西燕卻冷冷道:「這點皮毛根本不能叫會。能殺人,不被殺,才叫會。」

她的話又直又嗆,象撒了一把辣椒末過來。司恬尷尬地笑了笑。她已經自覺自己不象個十四歲的少女,而林西燕好象比她更加的陰鬱,似乎有點難以相處。

司恬只好繼續笑著和她搭訕:「我是臘月十五的生日,剛過十四歲,你呢?」

林西燕卻不說自己的生辰,只道:「那你應該叫我師姐。」

司恬很爽快地叫了一聲「師姐」,笑眯眯地帶著尊敬。林西燕的臉色立刻好了一些。

司恬又甜甜地笑著:「師姐比我早來,還請以後多加關照。」

林西燕「恩」了一聲,看著司恬道:「我以為師父只收一個女弟子呢,沒想到又來一個你,不過也好,咱們也可以做個伴兒。」

司恬含笑:「七勢門,只有我們幾個弟子么?」

「當然不是!七勢門門下有很多人,但是從不到蘭周山來。這裡其實是師父的一個住處。只住了他最親近的幾個弟子。這裡地方偏僻,天梯又陡的讓人要死要活,平時少有人來。」

司恬恍然道:「原來如此。師姐知道的真多,大師兄說有什麼不清楚的都要請教師姐呢。」

「你是說商雨?」

「是啊。我聽齊揚叫他大師兄。」

林西燕點頭,臉上好象有一絲扭捏一閃而過,轉身就進了房間。

司恬心裡一動……莫非她也是……

她走進自己的屋子,這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屋子乾淨整潔,擺設簡單,用具不多,卻精緻清雅,價值不菲。床上鋪的是新被子,上好的雲緞綉滿了芙蓉。

她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袱,正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裡面只是幾件換洗的衣衫。

她在窗前的長塌上坐下,午後的陽光正好,鋪照著她的身上,她開始盤算著那一千兩銀子怎麼花。可以買很多的血燕,還可以去請京城最好的大夫。

她情不自禁翹起了唇角,三年的時間其實一點都不長,她在京城住過三年,現在想起來還不是彈指一瞬。倒是有些光陰的片段,因為特殊而在記憶里無限拉長,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很久。所以,時光的長短應該是以留在心裡有多少回憶來計算的。

坐了一會,聽見林西燕在門外叫她。她趕緊起身到了院子里。林西燕道:「我帶你去看看別處。」

司恬笑著:「多謝師姐。」

林西燕生性傲氣,但到底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被她幾聲師姐叫的很受用,態度也和緩了許多。

出了朱雀院,在玄武院的旁邊還有一道小門。林西燕在前面領路,沿著甬道走了十幾步,又是一層庭院。沒想到小小的一方庭院里,還有一個青磚壘就的小池塘,有細細綠綠的一兩個荷錢性急地從水裡探出頭來。若是夏天,想必是滿院荷香。

「這是荷院,住了幾個雜役和廚工。那是廚房,那是藥房,那是浴室,那是兵器室。」林西燕挨個指點,師姐的架子端的很足。

司恬感慨邵培的情趣,即便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也布置的如此清雅。她跟在林西燕的身後,從廚房邊做過,又經過了藥房。她心裡激動了一番,師父說了朱雀專攻醫理,若是自己用心些學,說不定日後自己就能將母親的病調理好。

突然,浴室的門一開,出來一個人,正是商雨。白色的綢衫隨意的穿在身上,腰帶鬆鬆的系著,衣領微掩,鎖骨處的一片肌膚在陽光下光澤如蜜。剛洗過的頭髮披散著,隨意的在腦後扎了一條髮帶。

他和早晨見到時完全不同,整個人,有說不出的一股味道。

他驟然出現在視野之內,司恬其實只是順勢看了一眼,但她的臉色卻一下子紅了,雖然他衣著整齊,卻彷彿窺見了什麼不該看的地方一樣,尷尬又心慌。

林西燕低聲叫了聲「大師兄」,臉也紅了。

商雨施施然從兩人身邊路過,眼神斜也未斜,一股清新的氣息拂面而去,如一縷風。走到大門邊,他扔下一句話:「明日卯初時分在盛霞台等我。遲到了,可別怪我不客氣。」話音未落,白色衣衫一閃,人已到了門外。那語氣,真是傲氣又嚴厲,師兄的架子端的很足,勝過師父。

「是。」

林西燕和司恬齊整的應了一聲。等抬起頭來,發現彼此都是一臉的紅雲。

「師姐,盛霞台在那裡?」

林西燕指著兵器室旁邊的一道小門,說道:「從這裡出去往後走,是師兄們練功的地方。」

司恬道:「師兄們?齊揚也是師兄么?」

「哎,齊揚比我小一個月,我要叫他三師兄,好彆扭啊。」林西燕第一次露出小女孩的一絲扭捏神色來。

司恬笑笑:「那咱們私下裡就叫他齊揚好了。」她也覺得齊揚看起來象個小孩子,那一份神色象極了小岸。

入夜,山裡極是寂靜空幽,清淺通透的月光透窗而入,如水般濕潤了屋裡的夜色,將一幕夜色劃為半明半暗的兩半,如夕陽入水,半江瑟瑟半江紅。

新到了一個地方,司恬睡的很不安穩。又怕錯過時辰,所以,這朱雀院中第一夜,她幾乎是半睡半醒。

拂曉時分,她依稀聽見隔壁林西燕已經起身了,有銅盆丁當的輕微響聲,想是在洗臉。

她趕緊起身,穿好衣服。突然覺得下身有些異樣,肚子也有點痛。她將燭台拿到床上一照,果然見到床單上有一點暗紅色,她暗叫糟糕。趕緊脫下身上的下衣,又打開包袱,急匆匆地換衣服。

這時,林西燕在院子里喊了一聲:「快點,司恬。」

司恬慌亂的應了一聲。真是倒霉,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月信。她應了一聲,趕緊收拾自己。

片刻之後,林西燕在院子里又喊了一聲:「你太磨蹭了,我先走了。一會遲到了,大師兄會責罰的。」

司恬手忙腳亂的弄好自己,連臉也顧不上洗就趕緊衝出門去。屋外晨曦未明,只是依稀可見路和人影。照著昨天林西燕指點的地方,她匆匆跑到兵器室旁的小門,門開著,應該是林西燕剛過去。出了甬道,她暗叫糟糕。空曠的平地上有兩條山路蜿蜒,應該往那個方向?她急忙又折回到院子里,一眼看見廚房裡亮著燈,她跑進去,只見一個中年男人正在那裡燒火。

她趕緊問道:「請問大叔,盛霞台怎麼去?」

那男子不說話,看著她只抬手比畫了兩下。司恬暗急,又問了一遍。那男子又比畫了幾下。這下司恬明白了,這男子是個啞巴。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她急的直跺腳。那男子好象看出她的焦急,放下手裡的柴,站起身就來到院子里,對她招招手,示意跟著他走。

司恬忙連聲道謝。

出了小門後的甬道,男子手指東側的一道山路,司恬道了聲謝就急忙往山路上跑。跑了大約幾十丈,就看見一個寬闊的平台,依稀見到幾個人影。她心裡一喜,忙跑上前去。

近了,果然是商雨,齊揚,和林西燕。

司恬不好意思的低頭,乖乖道歉:「大師兄,對不起。我來晚了。」

商雨目光一凜,背在身後的手拿到了身前,手裡赫然是一把長劍。劍未出鞘,他舉起來在手中輕輕拍了幾下,冷聲道:「把手伸出來。」

司恬怯怯地伸出手,他真的要責罰?怎麼責罰?

還沒看清他的動作,眼前冷光一閃,手心已是一記刺痛。她不及呼痛,也不敢收手,他的劍又落了下來。劍鞘在她的手心裡足足打了七下。他下手毫不客氣,動作又快又狠,她的手心火辣辣的立刻就腫了起來。

齊揚急忙打圓場:「大師兄,好了好了,小師妹第一次犯錯就打輕點好了。」

商雨哼哼笑了笑,又在她的手心裡重重一擊,司恬痛的腿一軟,卻咬牙沒有縮回手。

「第一次打重點,以後才能記得清楚。」

司恬低聲道:「大師兄教訓的是。我以後不會了。」

商雨瞥了她一眼,又看著林西燕,說道:「師父說要出門一個月,讓我先教教你們。其實,師父的意思是,看你們能不能吃得了苦,若是這一個月內覺得熬不下去,就及早走人,也別耽誤師父的時間。」

林西燕很快應道:「我能吃苦。」

司恬咬著唇,手心裡的痛楚彷彿順著經脈一直往上竄,交匯到心肺處,一陣陣的抽搐。

商雨指了指平台的西角,道:「今日先站梅花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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