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青蔥年少的石景(一)

三月正是桃花妖嬈怒放的季節,石景在園子里找了一棵開的最旺的桃花樹,施施然坐在樹下的大石頭上,又施施然從懷裡掏出小酒壺,剛剛開了蓋兒,還未抿上一小口,突然聽見一聲凄厲的喊叫,響徹雲霄。

「我要殺了你!」石景一怔,剛剛醞釀起的賞花書酒的小情調「撲哧」一聲,被戳破了。

伴著這一聲雄渾的叫喊,一片桃花瓣,紛紛揚揚,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他的頭上。

石景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小酒壺收好,抬眼一看,只見一男一女,正朝著桃花林里跑過來。

男前女後。

女人,手持一把大殺豬刀,威風凜凜,身形剽悍。

男人,弱不經風,眉清目秀,身形嬌小。

這,這是個什麼情景?情殺?仇殺?要不要避開?萬一,要出人命呢?還是先看看為好。

男子繞著一棵桃花樹跑了兩步,猛一回頭,惡狠狠道:「你再過來,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那女人愣了一下,呼哧一聲,大刀一砍,嚎叫著撲過來:「你殺了他,我也不活了!」

「是你讓我殺的!」

「我發發怨氣,誰讓你當真了!」

大刀一劈,一砍,直衝那男子而去。石景看出來了,這女人壓根不懂武功,竟施蠻力,亂砍而已。但那殺豬刀真是鋒利無比,明晃晃的直晃眼。

石景怕出人命,忙上前架住了那把大殺豬刀,好言勸道:「大姐,有話好好說,小心傷著人,官府要來抓你。」

女人掙了兩下,沒搶過殺豬刀,嗷的一聲撲到地上:「老娘不想活了啊。」然後,開始打滾,是真正的打滾,在石景腳下,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石景拉也不是,躲也不是,急的頭上冒汗,搓著手訕訕道:「大姐,大姐,起來說話。」

那女人只管嗷嗷痛哭。

少年哼了一聲:「別管她,我真是倒霉,想做件好事倒被她訛住了。哼,老子,下回再也不幹這傻事了。」

「小兄弟,到底怎麼回事?」

「她男人尋花問柳,將花柳病過給她,如今嫌棄她不能生養,要休了她。她不同意,被打的半死不活,她不想活了,想殺了她男人,大家一塊死了乾淨。我偏巧路過聽見,覺得她可憐,就一刀將那惡男人給殺了。結果,她不領情,反而要找我拚命。」

這少年聲音清脆如叮咚泉水,雖然用的都是短句子粗詞,竟硬生生說的象是瑤琴一般動聽。石景聽了他的話,愣愣的看著這眉目清麗,風姿不俗的少年,咽了口唾沫:「你,你真的殺了人?」

少年眉頭一挑,指著地上的女人道:「是她讓我殺的,你說那種男人,該不該殺?」

石景訕訕的說不出話來,這人,真的不可貌相。看著他柔弱的手無縛雞之力,居然,居然眼皮不眨的就將人結果了。

「我活不成了啊。」那地上打滾的女人越發哭的大聲。

石景抹了一把汗,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遞給那女人,道:「大姐,你拿著錢離開這裡另過日子吧。人死不能復生,你好生過好往後的日子才是。」

那女人看著石景手裡的銀票,抹了一把眼淚:「二十兩?」

「是,匯滿的銀票。」

那女人嗚咽著:「好人,多謝了。」說著,胡亂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拿起銀票就走人,乾脆利索。自然,臨走的時候,還惡狠狠瞪了男孩子一眼。

男孩愣愣的看著女人的背影,對著石景瞪圓了眼睛:「她哭的這樣狠,你二十兩銀子就將她擺平了!怪不得我爹說,好人做不得,世上人心都是狗屁,黃白之物才是爹娘。」

石景暗吸涼氣,那有這樣教育孩子的爹!

「小兄弟你不知道,她哭,不是哭她男人,是哭她自己。她男人那樣對她,她心裡若還想著他才怪!我估計,她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可是她一個女人,不能生養,不能改嫁,又沒本事養活自己,離了她男人,獨自如何生活?」

少年不解的眨著眼睛:「可是,她明明咬牙切齒的要殺了她男人。」

石景拍拍男孩的肩頭,目光悠遠:「小兄弟,有時候,女人說話不能信的,她們說的都是反話,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男孩身子一扭,將他的手甩開,皺著眉頭道:「呸,誰說女人的話不能信了?」

石景忙道:「我說的是,有時候。」

「哼。」

「你快走吧,小心官府來抓你。」

少年打量了石景兩眼,突然笑的賊兮兮的:「官府來了,我說是你教唆我殺人的。」

石景一跳老高:「唉,唉,小兄弟,做人不可以這樣的。我幫了你,你還害我。」

少年癟了癟嘴:「我幫了她,她還想要殺我呢?」

石景哀叫:「唉,唉。你不能這樣啊。」

少年拉了拉衣服,瞥他一眼:「你把我送到樓東鎮,以後我就不認識你了。」

石景頭上冒汗:「小兄弟,我,我送你十兩銀子,你自己去好吧?」

少年漂亮的眼睛又瞪圓了,叉著腰道:「不好,憑什麼給那女人二十兩,給我十兩?難道我還不如她?」

石景覺得自己是秀才遇見兵了。他一咬牙:「我只帶了五十兩銀子,是我舅舅派我去買東西用的,我,我也給你二十兩好不好?」

「不好,我又不是要飯的,幹嗎要你的錢,你只管將我送到地方就是。」

石景頭疼,看來今天是被訛上了。想想樓東鎮也正好順路,算了,帶他一程。

走了幾步,少年突然問道:「唉!花柳病為什麼女人得了就不能生養?」

這,這問題,我如何知道?石景頓時臉色漲紅,哽著嗓子道:「我不曉得。」

小男孩扭頭看了他一眼,撲哧笑道:「唉,你是不是男人啊,還臉紅誒!」

石景的臉,更紅了。

突然,小男孩右手一伸,探向他的胸前。

石景大驚失色,連忙擋開他的手掌,磕巴著問:「你,你要幹什麼?」

「啊,我看你是不是女人,江湖上有許多女人都易容成男人的。」

石景一挺胸膛:「我當然是個男人。」

少年負著手走到前面,漫不經心道:「恩,那就好。」

石景很沒脾氣,幸好自己不是女人,不然就這麼被摸了。

少年回頭笑了笑:「我叫喬木。你叫什麼?」

「我叫石景。」

「果然象塊石頭哦,嘿嘿。」

石景後悔死了。喬木吃飯要點十個菜,飯前要用水果開胃,飯後要用龍井漱口,住客房要天字型大小,且要三個房間,他只住中間一間,其他兩間要空著。

自打和喬木在一起,石景每天晚上將銀子攤在桌子上算計著,這,這能不能挺到樓東鎮?他想偷偷溜了,又覺得這做法太不爺們。這喬木除了能花錢,其他的地方都可愛的緊,說話沒遮攔,做事真性情,倒是對極了他的脾氣。

唉,算了,金錢都是身外物,就當是交個對脾氣的朋友吧。

第七天,石景的銀子只剩下十六兩。他暗暗頭疼,不知道怎麼給舅舅交代。舅舅在銘相大師那裡定了一把短劍,價錢是二十六兩。給了他五十兩銀子來回,這下倒好,還沒到京城,快花完了。那十兩銀子的缺口,如何去補?

第八天吃早飯的時候,石景愁眉不展,只喝了一碗稀飯。

喬木好奇的問:「石景,你怎麼不吃?」

「啊,我,不餓。」

喬木笑嘻嘻的捧著下頜:「你是不是銀子快花完了?」

石景眼睛一亮:「你怎麼知道?」

他好希望,喬木能體諒體諒他,稍稍節省一點。他不好意思說,一路上打腫臉充胖子,過的好辛苦,喬木,你能善解人意一點么?

果然,喬木善解人意的問道:「你還剩多少?」

「十六兩。」

他眨了眨眼睛:「沒事,還能花幾天。」

石景紅著臉哼哼唧唧道:「不行啊,舅舅讓我去取東西的,已經,已經不夠了。」

喬木眯著眼皺了皺鼻子:「你很聽舅舅的話么?」

「是啊,我沒有父母,舅舅的話一定要聽。」

喬木哦了一聲:「那,你舅舅將來要是讓你娶個老母豬,你也娶么?」

石景漲紅著臉:「他當然不會!」

「他要是會呢?」

「唉,我說喬木,你是不是罵我笨的象豬,只有老母豬才能配我?」

喬木「撲哧」笑出聲來,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抿著薄唇笑道:「我可沒這個意思。」

說完,喬木施施然要來龍井茶,斯文秀雅的漱口,然後指著石景對店小二道:「這位爺說你們這裡飯菜可口,要打賞你們廚子每人一兩銀子,快去叫他們來。」

石景險些從凳子上跳起來。

小二歡天喜地的將十幾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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