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走後,我偷偷跑到師父的房間。
師父見到我,低頭哼哼了一句:「小末,那床幃厚,什麼都沒看見。」
我臉上一熱,師父,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么。你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急慌慌地撞著腦門了呢? 我尷尬地低著頭,小聲道:「師父,你看今夜的事,接下來怎麼辦呢?」
師父面色恢複了正常,思忖了片刻道:「你明日隨我再去一趟『一衣不舍』。」
「啊,你還要去見顧嫂啊?」看來師父為找出我母親,實是豁出去了。
師父斂著眉頭,摸著下巴道:「戚夫人的一句話非常重要,她說顧嫂說你沒事了,你就沒事了,她如此肯定,看來顧嫂十成十就是母親的人。所以,顧嫂沒你沒事了,戚夫人就高興地放了心。所以,眼下顧嫂就是個關鍵人物,只要盯著她,就一定能找到你母親的下落。」
我突然心裡一動,「師父,你說,顧嫂,會不會就是我母親?」
師父揉了揉眉心道:「這個,我方才也想過。你母親善易容之術,可是一個人的容貌再是改變,但性情卻難以改變。你母親生性傲氣,不善於人打交道。可是這位顧嫂卻八面玲瓏,見人就親。上回她見到我的情形,你也是瞧見的。你母親,斷然不會對一個男人如此熱誠。」說到這裡,師父尷尬的撓了撓頭,乾咳了兩聲。
看著師父的窘迫,再想到那天他去店鋪里,被顧嫂幾句親切的問話整得落荒而逃的樣子,我想笑。
「那好,明日我陪你去店鋪里。」
師父求之不得的道了聲「好」。
我陪著師父去,可以給他老人家壯壯膽。顧嫂那般豪爽熱情,師父他老人家只怕去了什麼也沒打探出來就落荒而逃了。其實,我是很喜歡看師父被人調戲的,嗯,甚有情趣。
師父突然又冒了一句:「嗯,江辰那小子,對你倒是實心實意,師父也放心了。你看他剛才知道你沒中毒,有多高興啊。」
我一聽頓時臉上發熱,趕緊關了房門出來。
回到房間,我將將躺下打算歇息,江辰捧著一大碗紅棗紅糖湯進來了。
「母親說熬這個快,你先將就著喝一碗,從明早開始,廚房每日都給你熬燕窩湯和各種補藥。」
戚夫人她動作也實在是快,我看著那一大碗紅瑩瑩的糖水,實是頭疼。
我最不喜歡喝甜湯,這個,江辰也知道,所以,他見我磨磨蹭蹭不肯喝,便道:「快喝吧,不然我喂你?」
說著,他還舔了舔嘴唇。我嚇得連忙接過來,自己喝。
這一大碗紅棗紅糖湯,我喝了兩口便覺得嗓子發膩,死活咽不下去。可是江辰虎視眈眈的盯著我,我想偷空倒到花盆裡的想法,顯然無法得逞。
我艱難的咽了幾口,可憐巴巴的瞅著江辰:「你替我喝了吧。」
江辰撇撇嘴角,「這個,好像,是女人喝的玩意。」
「你方才不是說,夫妻之間,不分彼此么,怎麼,現在就不算了么?」
江辰哽了一下,瞪著眼睛看我,顯然掉進了自己的套,很無語。
我忍著笑,故意板著臉裝作不悅,又重重哼了一聲,加重了不悅之意。
他抽了抽嘴角,悻悻的接過湯水,蹙著眉頭一口氣喝了。喝完之後,真是唇紅齒白眉目俊朗。那姿色,甚是動人、撩人。這紅棗湯的效果也太立竿見影了吧!
我突然心裡一動,那些補藥,不如讓他補一補算了。
誰知我這主意還沒說出口,江辰正色道:「小末,明日的我可不能再替你了。」
他果然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唉,一想到明日開始的補藥生活,我頓時頭疼。我思忖了思忖,決定將實情先告訴給江辰。反正母親也沒來,顧嫂也挑明我沒病,裝病這一招也到此為止吧,那些補藥什麼的,還是省省吧,雖然江家有錢,可是,節約也是美德不是?
於是,我低聲將我裝病想引母親出來一事說了,說完又趕緊叮囑他,「你千萬別告訴你母親。」
奇怪的是,江辰聽了之後,一言不發,星眸微微眯起,一臉嚴肅的看著我。
我有點忐忑,他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是一片真心,沒把他當外人,這麼重大的機密都告訴他了,難道他想去告密不成?
我正有點後悔不該這麼早說,他突然撲過來,將我壓到床上,我一陣心慌緊張,忙道:「你要做什麼?」
他也不說話,惡狠狠的看著我,目光凜凜,劍眉緊蹙,那架勢,很像要咬人!
我心裡有點發寒,趕緊反抗。不反抗則已,這一反抗,他果然惡狠狠的撲了上來,咬的不是別的地方,乃是面頰上最最柔軟的地方。咳,說是咬,實不為過,剛才的親吻還是情意綿綿柔情款款的,這一回兇猛異常,有點像撕咬。咬了不算,還長驅直入橫掃千軍。
我不是對手,很快就呼吸不暢,除了腹謗,毫無反手之力。
半晌他才放開我,目光依舊是惡狠狠的。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喜怒無常啊,我那裡又惹著他了?我拿手背恨恨蹭了蹭嘴唇,也恨恨回瞪著他,動不動就讓我練這龜息**,真是過分!
他呼吸有些急,俊美的面容一點點逼近,我看見他腮邊跳動著,似是在咬牙切齒。我心跳加快,不知道他想要如何,繼續咬人?
他瞪著我,一字一頓道:「竟然騙我!」
我忙道:「我不是騙你,我是怕你母親知道。」
他長吸一口氣,繼續惡狠狠道:「你可知道,我怕的要死?擔心的要死?」
面對他咬牙切齒的質問,我的氣瞬間消了。他的生氣惱怒,畢竟源於對我的緊張關心。算了,咬了就咬了吧。
其實,我該感謝金波宮的這一番波折,我終於看到了他的心意,被過往的嘻嘻哈哈,玩世不恭所掩蓋掩藏,一直猶抱琵琶半遮面,而我,一直是難得糊塗。但是,不知何時,我對他的感覺在漸漸改變。
緣起何時?不得而知。
我默默看著他的眼眸,他沉默著,一股慍意仍舊瀰漫在俊美的面龐上。我極少見到他嚴肅和冷峻的時刻,即便他中了毒,也是嬉笑如常,而此刻他的慍意背後所隱藏的關切,讓我砰然心動。
他嘆了口氣,伸開胳膊抱著我,輕輕在我耳邊道:「小末,再不許你這樣,嚇我。」
我在他肩上默默點頭,心裡一片柔軟溫暖,如潮退之後,月光輕柔籠罩的沙灘。星星點點的貝殼,是點綴青蔥年少的浪漫心事,而細沙無數,卻是細水長流的歲月,沉澱著一份平淡無奇的踏實。
他能給我那種踏實么?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經歷了這許多之後,我願意信他!
翌日一大早,師父匆匆用過早飯就要帶領我去一衣不舍。
江辰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而後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忙對他使眼色,私下掐著他的腰上的一塊肉肉,以示警戒。
他抽了一口涼氣,嘻嘻笑道:「殺人滅口?」
那倒不會,但我就是怕他告訴戚夫人,於是威脅道:「你若是敢對別人說,我就再不理你。」
他連連點頭,惟命是從,「我不會的,我最怕你不理我。」
師父捂著嘴乾咳了一聲,悶頭先走了。
江辰嘿嘿笑著拉著我跟在後面,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附到我耳邊道:「聽母親說,師父年輕的時候,獃頭獃腦的很討人喜歡。」
我一愣:「獃頭獃腦的,還討人喜歡?」
江辰正色道:「是啊,你看我就很喜歡你。」
我明白過來,狠狠又掐了他一把。居然拐著彎的說我呆,唉,心裡知道就算了,幹嘛要明說出來打擊人呢?真是討厭。
他哎呦一聲,揉著腰道:「好狠心,這麼用勁掐。我說真的呢,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喜歡你們這樣的性子。」
合著他就是那絕頂聰明的人,我是笨瓜么?這回我可真是惱了,哼了一聲,打算學學他以前的樣子,拂袖而去。
「小末,我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他笑嘻嘻拉著我的手,我氣呼呼的使勁抽手,他賴著不放,順桿爬一樣連我胳膊都摟住了,我又羞又惱,卻拿他沒轍。
他湊到我耳邊,幽幽怨怨的像個小媳婦:「和你在一起幾年,都沒能讓你喜歡我,小末,我才是真笨,你說是不是?」
我覺得心尖處軟軟的一酥,氣,頓時消了。
他在我耳畔軟軟又道:「一直都是你氣我,將我氣的半死,自己卻跟沒事人兒樣。你自己摸摸良心,是也不是?」
他不提,我粗枝大葉的也沒仔細回想過。過去,的確是我時不時將他氣的翻白眼,硬邦邦的拂袖而去。當時,我還不明白,他為何氣惱,今日再想,忍俊不住想笑。誰讓他什麼都不說,鎮日嘻嘻哈哈沒個正形,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蟲子,哪能知道他想什麼,氣什麼?
到了一衣不舍,師父負手站在台階前,長吸一口氣,抬步上了台階。我覺得師父這架勢頗有點破釜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