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想見,不想躲

回程的路上少了一人,雲洲凌晨便離開了,聽師父說,他先回了京城。他已經官封中郎將,告一個月的假並不容易,需快馬加鞭趕回去。

我默默低頭,心裡木木脹脹的,已經辨不明是不是疼,不過短短兩月的時間,我和他之間像是被一根皮筋拉扯著,忽遠忽近,忽近忽遠,力盡之時,終會徹底崩斷,再無牽連。

我有點茫然失神,默默跟在師父身後,突然,我的手被握住了,我心裡一跳,回看卻是江辰。

他脈脈的看著我,「小末,我們回去吧。」

我點點頭:「我,想回歸雲山莊。」

「我說的就是歸雲山莊啊,以後那裡就是你的家。」他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縫了,嘿嘿道:「小末,你是不是也等急了,唉,明天要是中秋節就好了。」

我臉上一熱,他也太不含蓄了。

我們隨著師父師叔們一起回到逍遙門。師父顧不得休息,立刻要隨我和江辰直往歸雲山莊。我感覺到師父想找到我母親的心情比我更為急切。

江辰好奇的問我道:「師父為何這麼早就去?離中秋節,還有許久呢。」

我和師父的計畫一直沒有告訴他,怕戚夫人知道之後傳到我母親耳中,母親便不肯前來。所以我也不能告訴他師父為何急著隨我們前去歸雲山莊。

我只好低聲道:「啊,可能是想見見你母親,商議一下婚事吧。」

江辰酸溜溜道:「師父對你可真好,同是徒弟,他一向偏心眼,對我可沒這麼上心過。」

我信口就道:「那是因為你心眼太多,用不著師父對你上心。」

「你說我心眼多?」江辰瞪著眼睛,眼看又有氣的硬邦邦的趨勢,我連忙摸摸臉頰低頭就走。

師父對我的確是特別的關愛,我在他的弟子里功夫最菜,但卻是他最疼愛的。我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雲洲收到的那封信,到底是不是空穴來風?可是,我不想去猜測上輩的這些事,對母親似乎太不敬了。等見到母親,她自然會告訴我,誰才是我的父親。

小荷包這一次也隨著我一起前往,路上一直小聲的嘀嘀咕咕,說自打我穿了夏裝之後,姑爺的眼光跟小火爐子似的。我頓時無語,我怎麼沒發現?小丫頭真是人小鬼大。

我們走了一天一夜的水路到了京城,下了船坐上轎子,路過「一衣不舍」的時候,師父突然對江辰道:「聽說這是你家的鋪子,我想進去看一看。」

江辰道:「好啊,師父請。」

我們四人下了轎子,走進店裡。正值夏初,店裡各種絲絹綢緞都呈現一片清爽盈人的顏色,有幾位年輕的婦人正在店裡挑選。

顧嫂見到我們,猛然一怔,而後笑著迎上來:「少爺,少夫人來了。」

江辰對她點點頭,對師父道:「師父,你隨意看,有喜歡的挑幾件吧。你十幾年都穿著這逍遙門的白袍子,也該換兩件衣服,讓我和小末新鮮新鮮。」

師父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目光立刻投到了店鋪里的衣服上,我知道他是想找出點兒線索來。

一旁的顧嫂直勾勾的看著師父,聲音有點激動:「哎呦,這位是少爺的師父啊!怎麼這樣年輕?真是儀錶出眾,玉樹臨風啊!」

師父的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紅了。

顧嫂又湊上去問:「師父貴庚啊?可有家室?」

師父哼唧道:「啊,沒。」 說著,趕緊和顧嫂錯開幾步,低頭去翻布料,臉色紅的跟煮熟了的蝦子一般。

我暗自想笑,江辰已經忍不住,笑得肩膀直抖。

顧嫂不依不饒地熱心跟過去:「師父喜歡藍色的?嗯,師父皮膚白,穿藍色最好看,更顯得年輕英俊。」說著,她伸手也去摸師父手下的布料。她的手指和師父的手指,近在咫尺,我略有點憂慮,又有點期待,嗯,她會不會一不小心摸到師父的手呢?

師父匆匆放下布料,紅著臉倉惶逃出「一衣不舍」,我跟在他後面拚命忍笑,憋的肚子痛。

江辰嘿嘿笑著對顧嫂道:「你看,你將我師父都嚇走了。」

顧嫂瞪著眼道:「少爺,我沒說什麼啊!我只是給他推薦衣料而已。」

江辰笑著出了店,對師父道:「顧嫂她做生意十幾年了,見到人都這樣熱情。師父你別怕。」

「誰,誰說我怕了。」師父一臉的紅暈還沒消掉,被江辰這麼一說,越發濃了。

江辰笑得直抖:「不怕,那你跑什麼呀?」

「我,我肚子餓了。」

「不是吃過了早飯么?」

師父咳嗽了兩聲,「中午飯還沒吃呢。」

我憋的內傷,師父他真是太可愛了,見個女人都這樣羞怯,唉,我何時才能有個師娘呢?

回到歸雲山莊,戚夫人見到師父十分驚訝,一雙明眸亮亮的透著喜色。

「哎呀,石景你怎麼來了?」

「嫂子!」師父彬彬有禮地對著戚夫人施禮。我一愣,反應過來,江瑞陽原是師父的師兄,師父的確該叫戚夫人嫂子呢。

戚夫人一臉欣喜,笑道:「辰兒真是的,也不提前給個信兒,我好讓人好好準備飯菜。」

師父微笑著,「嫂子不用客氣。我來的倉促,主要是這兩個孩子,居然偷著跑到金波島,幸好我及時發現,尾隨而去。我不放心,便一路護送他們回來。」

戚夫人臉色一變:「什麼!」

江辰嘿嘿笑道:「是我要去的。」

戚夫人氣道:「辰兒,你真是胡鬧!」

江辰笑嘻嘻道:「唉,母親,小末即將嫁為人婦,去告訴她母親一聲難道不應該么?」

我心裡暗暗感動,江辰他把什麼都攬了過去。若是戚夫人知道去金波宮是我的主意,而江辰在流金島上險些送命,只怕會怨死我的,我暗暗羞慚,還好,看來江辰深諳婆媳相處之道,知道在中間和稀泥護著我。

「她……」戚夫人似是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狠狠瞪了江辰一眼。然後對師父道:「石景,婚期定在中秋節,你看如何?」

「甚好。」師父貌似有點心不在焉的模樣,從進了歸雲山莊他就有點緊張,東張西望的全然沒有往日的淡定從容模樣。我不由好笑,就算母親混在下人裡面,你明她暗,師父你這樣瞪著眼睛找,能找的出來?

戚夫人吩咐下人張羅上茶,備飯。熱茶很快奉上,按照我和師父商議的計畫,喝了半杯茶後,我突然「哎呦」一聲,捂住了肚子。

江辰和戚夫人齊齊問道:「怎麼了?」

師父也連忙問道:「那裡不舒服?」

「我肚子痛。」

話音剛落,江辰已經蹲在了我的面前。

我頭一回弄虛作假當眾演戲,實在是心虛氣短很不自信,生怕被戚夫人看出端倪,拚命低著頭,恨不得捂著臉不叫她和江辰看我才好,偏生江辰還捧著我的臉頰,緊張的看著我,一疊聲的問:「怎麼個疼法?」

我低聲哼哼道:「這些日子肚子一直有點疼,我以為是吹了海風著了涼,可是剛才那一下,疼的好猛,似是被人扯了一把腸子,又像是被蟲子撕咬著。」

江辰面色一白:「這種痛法,不像是受了涼。」

師父道:「是,是從金波宮出來就開始的么?」

此話一出,江辰面色突變,急問:「你,你不是什麼都沒吃么?」

我悶聲道:「我,我去周護法的房間時,喝了一杯茶。」

江辰倒吸了一口氣,面色發白:「小末,你!」他像是想要責備,又不捨得責備的樣子,眉心糾成一個川字。

看著他這幅模樣,我頭上的虛汗都出來了,江辰撫著我的額頭,急道:「很疼么?」

我羞愧的不敢看他,這汗,不是疼出來的,而是心虛虛出來的。

戲演到這裡,不能半途而廢,我只好滿懷內疚的繼續胡說,「我想他既然知道我是誰,你又已經中了毒,他想必不會再來害我,我看他也喝了,於是也沒戒備。」

師父道:「金波宮一向下毒神出鬼沒。」餘下的話他還沒說出口,江辰已經急道:「師父,小末這情形怕是中了毒。」

師父道:「金波宮的毒藥向來都是上任宮主自己琢磨出來的,解藥也只有金波宮才有。小末要真是中了毒,我們只有再去一趟流金島找那青瑤才行,不過這一來一回又要許多時日,小末……」

江辰對戚夫人道:「我看這樣,小末不宜再來回奔波,她留在家裡,我和師父去請青夫人過來。」

師父略一猶豫道:「嗯,這樣也好,但萬一毒提前發作呢?」

江辰一怔:「那還是讓小末同去為好,是不是中毒總要讓青夫人檢查一下才安心。」

江辰的體貼和焦慮讓我一邊感動一邊汗顏。我偷偷留意了一下戚夫人,她雖然面有憂色,卻未發一言,似若有所思的樣子,我越發肯定,她必定和母親暗中有聯繫。此刻想必正在考慮如何讓母親前來。

果然,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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