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寧馨聽到這兒,心裡一涼,最後的一線希望也斷了。不管江嘉城是湊巧出去旅遊,還是故意避開她,讓她為難,反正他離開了本市,短期不可能回來,她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

她對許嵐吶吶的道了聲謝謝,正準備告辭,一抬眼看見客廳正中的樓梯上走下來一個女人,窈窕的身材,穿著一件白緞的睡衣,波浪長發隨意的披在肩上,極有風情,正是昨天晚上出現在江嘉城家門口的那一位美女。

裴冰冰居高臨下一眼見到站在客廳正中的寧馨,張口就道:「怎麼又是你?」

這語氣帶著明顯的敵意,一雙丹鳳眼眼中帶著刺兒。

寧馨此刻心裡失望之極,沒有心情回覆裴冰冰的無故挑釁,對許嵐告辭之後,便悶聲不響的看也沒看裴冰冰一眼就走了。

裴冰冰被寧馨的無視惹出了閑氣,立刻就問道:「許姨,這是誰啊?昨天我去嘉城那兒,碰見她跟個叫花子似的坐在嘉城門口等他,真是沒臉沒皮的。」

許嵐笑道:「你別見個女人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她是銀行的職員,不小心辦錯了業務,急著找嘉城挽回。」

裴冰冰不大相信,「真的?」

「剛才他二叔打電話過來說的,不會有錯。」

裴冰冰這才放下心來,懶洋洋的坐在沙發上,捋著自己的頭髮。

「許姨,嘉城一直關機,看來是存心躲著我呢。」

「二叔說他和幾個朋友自助游,從馬武寨去八里溝了,可能山裡信號不好。」話是這樣說,不過她也有點懷疑自己兒子是不是這個意思,不然為什麼把鎖都給換了?她有他的鑰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自打把鑰匙給過一次裴冰冰,裴冰冰去了一回之後,他就換鎖,這也太巧合了。

裴冰冰一聽,騰的一聲從沙發上站起身,把許嵐嚇了一跳。

「許姨,你沒看報紙嗎?前天馬武寨老虎嘴剛摔死了一個驢友。死者家屬正找十幾位同行者索賠呢,那個地方險的要命,報紙上說只能過一隻腳,小路都是懸掛在岩壁上的,底下就是深淵。」

許嵐一聽,立刻問道:「什麼報紙,拿來我看看。」

裴冰冰立刻去報紙架上翻出來一份報紙來,找到那一頁,遞給許嵐。

整整一頁大篇幅寫的都是馬武寨那起事故。

許嵐看著看著冷汗就下來了,她就這麼一個兒子,一想到三年前江嘉城爬山遭遇雪崩險些喪命的事,她開始心跳加速。

她「啪」的一聲把報紙放下,立刻就給江嘉城打電話。電話照舊是關機,許嵐心神不安起來,本來不覺得有什麼,此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以前他野遊打獵也常去山裡,但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一下子失去了消息,電話再也打不通。

裴冰冰在一旁扇風點火的說著自助游的風險,各種驢友出事的案例。許嵐再也坐不住了,開始四處打電話。

寧馨走出榮暉別院,茫然的坐上公交車往單位去。一路上不停的問自己,該怎麼對行長交代。上班以來的這段時間,因為她拉來了安宇和江嘉城兩個大客戶,行長一直對她青眼有加頗為關照,熱心的替她申請提前轉正,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江嘉城這檔子事,這事不光關係到她的工作,還關係到整個支行的名譽,寧馨心裡又是懊惱又是慚愧。

到了單位,行長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小寧,那事怎麼樣了?」

寧馨慚愧的說道:「行長對不起,他出去旅遊了。」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行長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小寧,這事如果處理及時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你這一拖可就瞞不住了,你現在還不是正式員工,出了這樣的事,這份工作,可能就,」

行長沒有說下去,頗有點遺憾的看著寧馨,微微嘆了口氣。

寧馨經歷了一夜的等待和打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到這話並沒有十分的傷心意外,好像已經有點麻木。

「對不起,行長,這筆錢一定會追回來的。」

「這幾天你沒事就去他家守著,多打電話。他那麼有錢,一定不會昧掉這筆錢的。」

「嗯,我知道了。」

昧掉這筆錢江嘉城肯定不會,但寧馨異常清醒的預感到江嘉城不會立刻回來,眼下打電話蹲點都沒用。這份辛苦得來的工作將會是曇花一現。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下班時,她給羅威打了個電話,問起李夢華的病情。

羅威的聲音疲憊而沉重「還好,搶救及時。」

「羅叔的事怎樣了?」

「快完結了,沒什麼事。」

寧馨聽到這兒,長舒了一口氣,低聲道:「那就好……你還好嗎」

羅威頓了一下,低聲道:「我,還好,你呢?」

「我也挺好,過幾天回去看你。」

寧馨抿著唇角無聲笑了笑,再過幾天,自己大概就是無業游民了。

回到住處,寧馨將自己這半年來的經歷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她發現從見到羅威的第一面開始,就一發而不可收拾的陷入了人際圈中,深陷其中,一環套一環的欲罷不能。

接受了別人的幫助,看似走了捷徑,一些事情迎刃而解,但隨之而來的一些回報,卻是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即便不喜歡的事,也不得不勉強自己去做。 比如,她不喜歡應酬,卻因為欠了於旭的人情而去送王熙運回家,險些受辱。比如她不想搬去安宇的家,卻因為安宇在銀行存了款而拉不下顏面拒絕,比如她不喜歡江嘉城,卻硬著頭皮還要請他吃飯,送他禮物。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得到一些,就要失去一些,那怕你不樂意。在接受別人的幫助中,她漸漸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傲氣和傲骨,看似她比其他同學都順利,但其中的苦楚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裡一點都不痛快,過的很憋屈。

工作中突然出現的這個失誤,她在最初的驚嚇惶恐之後,平靜下來想一想,她發現失去這個工作,已經不是那樣可怕。她已經太久沒有依靠自己,得來的這一切,依靠著人情一步步的換來,是如此的不踏實,就像鏡花水月一般,沒有根基,說散就散。

她想開了,也明白了,別人眼中的捷徑,是她心裡的彎路。她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她也不再去江嘉城門口守著了,她想他若是手機沒電,回來後自然能看見那條簡訊,他若是存心躲著她,她去守著他家門口也沒用,他自有辦法躲著她。

第四天,行長把寧馨叫到辦公室,有點為難的說:「小寧,這件事省行已經下了通知……唉,我覺得挺可惜的,不過,將來其他銀行會有招聘的,你也算是有了從業經驗,以後會有機會進其他銀行工作的,也別泄氣。」

寧馨心裡一沉,這個結果早已預料到,但真的聽到通知,心裡還是還是重重的痛了一把,她低聲道:「謝謝您這段時間對我的關照,真是對不起。」

這份工作,她是如此的珍惜,努力。父母也為她驕傲,可是,就因為這個失誤,失之交臂。她此刻已經不去想江嘉城是否是故意為之,有些事,怨別人是沒有用的,只有往前看,繼續走下去。

翌日上午,寧馨終於撥通了江嘉城的電話。打通電話的那一瞬間,寧馨鼻子有點發酸,這幾天的煎熬終於有了個水落石出的時候。

「江先生你好,我是寧馨,我給你發的簡訊你見到了嗎?」

「見到了。」江嘉城的聲音冷冰冰的,多一個字都沒有,更沒有解釋一下,為什麼見到簡訊卻不來銀行。

寧馨此刻也無心去追究這些了,只是懇請道:「請您來一趟銀行好嗎?」

「我現在沒空。」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呢?」

「再說吧。」

寧馨聽到這裡,心裡一陣發堵,但她不能發作,只有默默的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懇請道:「江先生,對不起麻煩您抽空來一趟銀行,我儘快彌補上這個損失,就可以走人了。您存在這裡的錢都可以轉走了,謝謝您幫了我的忙,我這輩子都記得你。」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嗓子都有點哽了,她從沒有這樣委曲求全的求過一個人,但這個人卻是如此的不通情理,舉手之勞卻不肯為之,就這麼拖著她。

「你真是夠厲害,居然報警讓110去找我,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己之私這樣興師動眾的浪費社會資源?」

江嘉城說起這件事就上火,他和幾個朋友正在途中,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消防官兵都趕去了,說是有人報警他們失蹤遇險。

江嘉城一問報警的人是寧馨,頓時頭都氣大了,就這麼著,野遊過無數次的他生平頭一次被人「解救」回來。回來一看手機上那條簡訊,他頓時明白寧馨為什麼報警了,於是一賭氣就故意拖著不來,心想著她還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這種事都敢做。

寧馨一怔,覺得莫名其妙。「什麼報警?我沒有啊。」

江嘉城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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