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兩人的緣分,是從陸野搬到虞金金隔壁開始的。

虞金金自從搬到那棟樓里,隔壁鄰居換了好幾任,有和善的,也有不講理的。比如上一任,小孩鬧起來,夫婦倆根本不理會,一哭半個小時,吵得人無法睡。虞金金去隔壁委婉的提了一次,女人毫不客氣地來了一句,你嫌吵你來哄?把她噎了個夠嗆。看著很面善的都未必好相處,何況這位帶有紋身,眉眼凌厲的不良青年。

虞金金並未抱有希望他肯照顧鄰居的感受,誰知她提了一次之後,白天便再也沒有聽見大的響動,除了晚上。

虞金金碼字晚上睡得很晚,凌晨一兩點的時候,總是聽見隔壁的門響,隨後,就會聽見淅淅瀝瀝的水聲,夜深人靜,房間不隔音,有點響動都聽得格外分明,聽動靜,彷彿是在洗澡。夾腳拖的踢噠聲也很清晰,等一切都平靜下來,會從陽台那邊飄過來泡麵的香味。

晝伏夜出,帶有紋身,性格又冷,虞金金推測他可能是個看夜場的古惑仔。於是見面,總是一臉笑容的打招呼。

不良青年性格相當的冷傲,對她的回應是:點個頭,擦身而過,從不主動和她打招呼,又兼之個子遠遠高於她,以至於視線總是飄在她的頭頂之上,能不能看得見她,貌似都是個問題。

他第一次正正經經的看她一眼,是有一天下暴雨。她從超市買菜回來,收了傘,甩甩水,正要上樓。一抬眼看見隔壁的青年,被瓢潑大雨擋在樓洞口。

青年很偏愛黑色,家裡是黑背心,出外是黑T恤,胸前映著一個狼頭,張著血盆大口,露著血淋淋的獠牙。眉眼冷傲,目光一如往常的高於她的頭頂,似乎是沒看見她。

虞金金路過他身邊,感到了一絲冷颼颼的煞氣,馬上條件反射般的擠出「友好」的笑容,狗腿的說了句:「你要出門啊?」

青年彷彿這才看見她,潦草地嗯了聲,視線垂下來,落在她手裡的雨傘上。虞金金馬上識相的說:「你是不是沒帶傘啊?這傘你拿去用吧。」

青年倒也沒有客氣,從她手裡拿過傘,說了聲謝謝。然後目光認真的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要確認她是誰。別等回頭還雨傘,認錯了人。

撐開了傘,青年扭臉說了句,「我回來還你。」這也是第一次認真和她說話。

被如此「禮遇」,虞金金有點受寵若驚,情不自禁的扭頭看了一眼,雨中的身影,清瘦頎長,手裡隨隨便便撐把傘,樣子帥氣又男人,可惜是個不良青年。

雨斷斷續續下到傍晚時分,虞樹回來吃晚飯,見到她就嗷嗷大叫,「你居然不給我送傘。」

虞金金哼道:「這麼近的路,跑幾步就回來了,淋一點雨還可以洗刷一下你醜惡的心靈。」

「我的心靈怎麼醜惡了?」

「剝削壓榨你老姐,還不醜惡嗎?」

「將來我會報答你的,你要是嫁不出去,我要養你一輩子,你算算,你養我三年,我養你一輩子,你賺大了。」

虞金金叉著腰:「哈,我怎麼會嫁不出去,我一定會嫁個宇宙無敵超級大帥哥,駕著七彩祥雲來娶我。」

「大白天的做什麼夢呢。」虞樹扯下濕漉漉的上衣,又開始脫褲子。

虞金金喝道:「去廁所脫。」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麼。」

虞金金忍無可忍,一腳把他踢進了廁所。

虞樹動不動說她像個男人婆,不修邊幅,蓬頭垢面。她天天宅在家裡當老媽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給鍋蓋看嗎!

虞樹沖了個澡吃過晚飯去上晚自習,來去匆匆,分秒必爭。雨已經停了,虞金金把虞樹換下的濕衣服洗好,晾到陽台上。隔壁靜悄悄的,也沒有亮燈,彷彿是沒人。

晚上十點鐘是附中夜自習放學的時間,樓道里熱鬧了一陣,這裡也住了幾個師大附中的學生。到了十二點多,樓道里徹底安靜下來。

這是虞金金碼字效率最高的時候。屋子很小,只有兩間卧室,沒有書房,客廳吃飯的桌子就是她碼字的地方。

檯燈下,放著一杯茶,白霧慢悠悠的飄著。她十字如飛,鍵盤發出輕微的啪啪聲,除此之外,還有虞樹的呼吸聲。時間不知不覺的流淌,茶水漸涼。

萬籟俱寂中,門口響起腳步聲,緊接著,門上被人輕輕扣了幾下。

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兩聲低低的叩門聲顯得十分驚悚。這個樓上魚龍混雜,既有可能是小偷。

虞金金心頭一跳,目光掃了一眼電腦右下角,凌晨一點四十七。

門背後放著一根粗大的擀麵杖。虞金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提著擀麵杖嚴陣以待,連呼吸都恨不得憋住。

還好,屋內還有個半大不小的少年,雖然瘦的麻桿一樣,多多少少還是可以用來壯膽。

她屏著氣息,打算情況不對,就馬上叫醒少年。

可是門外卻沒有動靜,隨後響起腳步聲,不多時,隔壁房門響了一聲關上了。

虞金金鬆了口氣,原來是隔壁。

本來她寫稿寫得很投入,被這麼一嚇,斷了思路,困意湧上來。時間也不早,她關了電腦正要睡覺,忽然聞見了一股泡麵的味道。

深夜飢腸轆轆的人,嗅覺格外敏感,泡麵就和烤番薯一樣,香氣比實際的味道要誘人百倍。寂靜的夜晚,那一抹香氣真是勾魂攝魄,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使勁嗅了嗅,還是紅燒牛肉味的。都不知道換換口味嗎,一吃半個月都不膩?

迷迷糊糊睡過去,夢裡居然在吃速食麵,好大一桶,她摟著吃了一夜都沒吃完,硬生生給累醒了。拿過手機看看時間,再過一個小時就要開始準備午飯,爬起來去刷牙洗臉。正梳頭的時候,外面有人敲門。虞金金拿著梳子往門口走,邊梳邊問誰啊?

「我,隔壁。」

打開門,一把傘突兀的出現,差點沒捅著她的胸。傘尖快速的往後一縮,然後是低沉清冽的一聲謝謝。

「不客氣。」她抬起頭,臉上展開到一半的笑容,忽的僵住了。

黑背心沙灘褲夾腳拖,變成了白T恤暗藍色牛仔褲,深藍色板鞋。走廊的東牆上窗戶敞開,透過來夏日明媚的光,他站在光影中,一時間她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只覺得眼前的人耀眼……看的忘了接傘,直到他把傘往她手裡塞過來,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皮忽一下燒起來。

青年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眼神,很淡然地走了。

虞金金忍不住又盯著他的背影多看了幾眼,考慮著要不要給家裡的少年也添一身這樣的行頭。關上門卻又收回了打算。算了,還是穿的土不拉幾的比較好,免得早戀。

十二點十分,餓狼少年從學校回來一頓狼吞虎咽,吃了一碗米飯之後,緩過一口氣,終於有空看了一眼對面的「老媽子」。

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頭髮里居然插了一根筷子!!!

別人的姐姐都是花枝招展,青春洋溢,他的姐姐整日沉迷於大媽裝扮而不能自拔。沒有腰身的肥T恤衫就不說了,那條碎花七分褲,一條褲腿裡面可以穿他四條腿好嗎。

作為一個審美觀很高雅的少年,這種褲子就算再舒服,他打死不|穿,她還當個寶,說這樣的褲子既有裙子的涼爽,又有褲子的利落,遠看不知道裙子還是褲子,近看也還是……不知道。

眼球受到凌虐的少年,抽了抽嘴角,低頭扒飯。

凌晨一點半,樓上的人幾乎都已經進入了夢鄉。虞金金在少年輕微的鼾聲中敲著鍵盤,聽見隔壁的房門響了一聲,而後是淅瀝瀝的水聲。

萬籟俱寂,所有的響動都聽起來格外的清晰。不多久,一股泡麵的香氣傳了過來。虞金金碼字到了深夜已經飢腸轆轆,被這股香氣,勾到陽台。

沒有燈光,沒有星月,幾乎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唯一的光源是她這邊客廳里的一盞檯燈,延伸過來的一點微弱光亮。隔壁陽台的破椅子上坐著一個黑乎乎的身影。

一個人租房,一個人打工,一個人深夜吃著泡麵。孤單可憐弱小無助,啊不,高大無助。

真是太慘了,一對比,她家的這個沒心沒肺的少年簡直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放學回來,一看桌子上飯菜,發出一聲天都塌了的慘叫:「怎麼沒肉啊。」

虞金金很奇怪的問:「豬蹄不是肉嗎?」

虞樹苦著臉,「這不是肉,是膠質啊。」

虞金金心裡有點崩潰,「豬蹄不是肉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這是美容的東西,我又不需要美容。」虞樹一副我已經夠嫩的表情,忽然良心發現的瞅瞅她,「你倒是需要多保養了,腦門上好大的包,是青春痘嗎?」

虞金金瞪他。

毒舌少年不怕死的繼續:「我還以為只有青春期的人才長青春痘,你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長呢。」

虞金金咬牙切齒的擼袖子:「我揍你一頓泄瀉火就不長了。」

少年識相地閉嘴,端起碗開始扒飯。吃完了擦擦嘴,語重心長的說:「老姐啊,我這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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