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進退兩難

只是老天爺彷彿還嫌不夠亂,偏巧在宮夫人率領眾位夫人小姐在尚書府門前恭送九公主的時候,一頂轎子堪堪落在了府前,錦簾一掀,下來一位芝蘭玉樹般的男子,真是新科狀元沈醉石。

九公主眸中閃過一道愛慕驚喜的光芒,萬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碰見心儀之人。驚喜之後,她突然心底一黯,今日是宮卿的生日,這麼巧,他來宮府?

因為公主的身份,她從不屑於做事留有餘地,也從不屑於說話有所顧忌,於是當下便直截了當地問:「真巧,居然會碰見沈大人。」

沈醉石不卑不亢答道:「下官有事來拜見宮大人。」

九公主如何肯信,咬著牙酸溜溜道:「真是巧呢,今日剛好是宮小姐的生日。」

誰知沈醉石一聽,居然道:「原來今天是恩人的生日,那沈某先告退,去買了禮物再來拜會。」說著,彎腰對著阿九施了一禮,居然轉身而去。

他的本意是想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今日是宮卿的生日,那知「買禮物」三個字簡直就如同一根鋼針插|進了阿九的胸膛,反而弄巧成拙。

作為一枚飽讀詩書一心求取功名從未有過兒女情長的初出茅廬的沈大人,那裡知道一個情竇初開的彆扭少女的九曲十八彎的心事啊!

於是,阿九猛一回頭,瞬間,一股濃烈的殺意從宮夫人身上碾過,徑直殺到了宮卿的面前。

宮卿頂著阿九涼颼颼的兩記眼刀,只能在心裡暗嘆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好。沈大人你什麼時候來不好,為何偏偏挑在今日?人倒霉,喝涼水都磣牙啊。

當著一眾人等,阿九隻能壓住了心頭的怒濤,神色不善地登上皇輦。

宮廷儀仗浩浩蕩蕩離去。

眾人都暗自鬆了口氣,九公主雖然是個不滿十六歲的小姑娘,行為做派卻透著一副唯我獨尊的狠戾和霸道。和她在一起,總是讓人有一種提心弔膽的感覺,她不僅難侍候,嘴還不饒人,要是惹了她,幾句難聽話就足以讓你這輩子都矮人一頭。

眼看九公主的皇輦漸行漸遠,吏部尚書的夫人劉氏湊到宮夫人身邊,好心好意地道了聲喜。她素來是個心直口快的,又沒什麼心計,只當宮夫人一臉僵硬是驚喜過了度。

宮夫人連忙道:「劉夫人多心了,並非如此。」

劉夫人笑嘻嘻道:「宮夫人您就等著聽喜吧。」

其他的夫人們雖然沒有多說,但眉梢眼角都是贊同劉夫人的意思。諸位小姐們更是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太子妃這個萬人矚目的位置,在眾人心裡已經塵埃落定了。宮夫人心不在焉,心裡如同壓了一塊石頭,臉上一絲絲的笑意都擠不出來。

諸位夫人小姐都是人精兒一般,見宮夫人母女如此神色,只當是驚喜過度還沒回過神,便紛紛告辭。

江王妃最後一個告辭,帶著慕靈庄登上馬車,她長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慕靈庄道:「大哥知道不知道多失望。母親猶猶豫豫,這下可好,一個品貌俱佳的女子,就這樣失之交臂了。」

江氏道:「我原本在瓊林宴上就打算跟宮夫人提的,誰知道那一夜她帶著女兒提前退場,沒有機會說。接著宮卿便被選入宮中陪公主過花朝節,誰都知道那是個幌子,是皇后想要在其中挑選太子妃,我如何敢貿然去提?萬一她是皇后看上的人,我豈不是自尋沒趣還得罪皇后。等她出了宮,我私下去問了安夫人,才知道皇后無意與她,我這才想著今天來挑明此事。誰知道,太子突然橫插一杠。」

「母親你總是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不是我猶豫不決,普天之下,誰能和皇家爭?何況獨孤後還一直防著你大哥,我更是要謹慎行事。」

「母親,太子的婚事由皇后做主,安夫人既然已經說了,皇后無意讓宮卿嫁給太子,那你就只管提親。」

「不行!」江氏斷然道:「太子的婚事雖然不能自己做主,但從今日之事看來,他必定是對宮卿有意,所以故意讓阿九來送禮,暗示宮夫人不要輕易將女兒許人。」

慕靈庄道:「母親說的有理,但皇上皇后正當盛年,春秋鼎盛,太子豈能霸著人家宮姐姐一輩子不嫁人?宮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豈能為了他的暗示而置女兒的幸福於不顧。」

「不管如何,我們不能得罪未來的皇帝。」

慕靈庄噗的一笑:「母親你真是怕事。若是我,便只管提親,反正皇后無意讓她嫁入東宮,太子有意又如何娶到家中便是我的嫂子了,他還能搶人不成?」

「你說話倒是越來越伶俐了,可是問題不是這麼簡單。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我們怎能得罪。小心駛得萬年船。外人眼中我們睿王府富貴滔天,越是這樣,越是要韜光隱晦,低調做人。」

「母親一直這樣教導我們這麼做。每次被阿九欺負你都讓我忍氣吞聲,可是這樣只會讓人覺得你是軟柿子,可以任意捏,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江氏默然看著女兒,心裡湧上一抹歉意和愧疚。她拍了拍慕靈庄的手,柔聲道:「阿九的事,你就忘了吧。」

「我怎麼會忘呢,她害我受了十年的苦。」慕靈庄嫣然一笑,卻笑得讓江王妃心裡一緊,忙道:「你可千萬別惹阿九。」

慕靈庄抱住母親的胳臂,笑道:「母親放心,我不會惹她,但她若是惹我,我絕不會像小時候那樣任她欺負。」慕靈庄笑得自信爽利,全然沒有幼年時的膽怯隱忍的模樣。

江氏暗道:這幾年把她送到江南,她好似變了個人,必定是姐姐對她管教不嚴,寵愛過度。

送走了諸位夫人小姐,宮夫人有點萬念俱灰。這場賞花宴不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火上澆油,只怕這些夫人小姐們一出尚書府大門,傳言就要滿天飛了。看著那株比翼雙飛的牡丹,她氣得只想把這花兒連根拔起。

宮卿也絕沒想到慕沉泓會來這麼一招,他大約是怕自己雷厲風行地就嫁了人,所以使出一招殺手鐧,如此一來,就斷了她的後路。

這人果然腹黑,她默默咬牙,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看姐姐將來怎麼收拾你。

宮夫人急得飯都吃不下,急忙找夫君商量對策。

宮尚書惜字如金地說了四個字:「靜觀其變」,差點沒把宮夫人氣翻。

其實宮大人淡定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竊喜的心。

對於獨生女兒,他愛的不比宮夫人少,只是嘴上不說而已。身為一個父親,又是一個比較喜歡權勢的父親,他覺得放眼京城,沒幾個人能配得上自己女兒,東宮太子是最好的選擇。

身為宣文帝唯一的兒子,皇位將毫無懸念地落在慕沉泓的身上,那時,女兒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光明的前途了,光明的甚至都沒有懸念。其實一開始他就抱著這樣的心思,奈何宮夫人在家中說一不二,他也不敢硬爭。

宮錦瀾家世遠比不上宮夫人。所以從新婚伊始,宮夫人就處於女王位置,即便沒有生齣兒子,也不許宮錦瀾納妾。後來宮錦瀾一路青雲直上,官職越來越高,但在宮夫人多年的「淫|威」之下,聽話溫順已經成了習慣,這輩子顯然已經沒有翻身的可能。

果然不出所料,翌日京城便有了傳言,宮尚書的女兒已經是太子妃的內定人選。更有甚者,說是聘禮已經下了。

於是,宮錦瀾滿心歡喜,宮夫人糾結苦悶,而宮卿則在心裡咬牙切齒,打算和那人秋後算賬。

誰都以為,慕沉泓的兩樣禮物代表了某種板上釘釘的訊息。

但是,薛佳的造訪,卻讓宮夫人大出意外,原來就糾結苦悶的心,簡直如墜深淵。

自打在上巳節在薛佳的帷帳中出了狀況之後,宮卿私心裡便對薛佳有了防備之心,生日那天也沒有讓母親邀請她前來。自然,宮夫人也沒打算邀請她,因為她二哥獨孤鐸,已經成為了她的侄女婿。

薛佳一見宮卿便撅著嘴嗔道:「姐姐生日怎麼也不告訴妹妹一聲,請了許姐姐她們,偏不請我,妹妹心裡難過死了。」

宮卿微微一笑:「妹妹有所不知,母親請人來看牡丹,其實是想,」說到這兒,她附耳到薛佳耳邊,索性將母親的用意直言相告,順便也是提示她,我一向對攀高枝毫無興趣,那怕是世上最大的一根高枝。你以後也別算計我了,你心心念念的東西,我壓根就不在意,也沒想和你搶。

薛佳這才笑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怪不得不請我。我家二哥如今已名花有主了。」

宮卿笑笑:「我和妹妹也成了親戚。」

「不過,我聽說那日公主也來了,還送來了表哥的禮物,是么?」

宮卿窘迫地點頭。看來這事是滿京城皆知了。

「姐姐,我今日來,一是來給姐姐補一份生日禮物,二來也是心裡有個疑惑,想來告訴姐姐。」

「妹妹請講。」

「花朝節那夜,皇后叫了表哥去椒房殿,當時我和母親都在。」薛佳緩了口氣,這才緩緩道:「姨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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