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花明心

宮卿只覺得血一下子就衝到了面上,瞬間就想發飆。可是,眼前這位是太子殿下,不是你想發飆就能發飆的對象。而且他的笑容乾淨明朗,絲毫沒有半分嬉笑的意味,倒像是真心實意的歡迎她去叨擾,於是她決定暫忍,以觀後效。

這時,值守冰窖的太監急匆匆地尋了一件披風捧過來。

素有潔癖的宮卿一看這也不知哪裡尋來的一件披風,心裡頗有些抗拒,雖然身子一陣陣的發冷卻也不欲那披風沾身,但是慕沉泓不由分說就將披風披在了她的肩上用力一裹,然後,手垂下來就勢握住了她的手。

擦,太過分了,忍無可忍啊。正準備爆發,結果他放開了,還異常關切地說道:「宮小姐的手這麼涼。」

宮卿:「……」

心裡騰起的小火苗又蔫不拉幾的熄滅了,因為這個摸小手的行為,是如此的冠冕堂皇,溫文爾雅,道貌岸然,真誠體貼,若是發飆會不會顯得自己有點自作多情?

她氣哼哼地走出假山,陽光一曬,身上多了絲暖意,卻又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慕沉泓立刻關切地看著她的臉蛋,吩咐李萬福:「速去熬上一碗薑湯,再將薛林甫叫到暖閣里候著。」

李萬福立刻一溜小跑去了。

宮卿想了想,不再推拒他的安排,因為身體是自己的,拿自己的健康和人置氣極不明智,這宮裡本就激流暗涌,明有阿九,暗有二十幾位佳麗,還加上眼前的這位太子殿下,都不是好惹的主兒,無論如何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方才那冰窖里一凍,保不準要生病,還是吃點葯防患於未然比較好。

李萬福走後,身後只剩下幾個小太監隔了十幾步的距離,隱形人一般悄無聲息地跟在兩人身後,於是氣氛更加曖昧。

她不想離他太近,便緊挨著路的右側走,結果,不大工夫,她就快要被擠道路旁的草茵里了。沒奈何,她放慢腳步,想請他先行。結果,他的步子也慢到不能再慢,剛剛好與她並肩。她加快了步伐,大不敬地走到了他的頭裡。可惜,人家腿長,稍稍步子大一點,便又和她並了肩。

故意的是不是?宮卿心裡磨刀赫赫,毫不猶豫地將太子殿下拍成了蒜泥。

走出御花園,便是一條林蔭道,通往東宮。一會兒便到了雍明殿的東暖閣,御醫薛林甫已經被召喚來,靜候在廊下。

見到太子殿下,薛御醫俯身施禮。

慕沉泓揮了揮手:「宮小姐身體不適,薛太醫好好看看。」

薛林甫畢恭畢敬地答應,跟在慕沉泓身後和宮卿一起走進暖閣。

迎面一股暖風夾著淡淡清香撲面而來,宮卿再次打了一個噴嚏,因為暖閣太靜,這一聲彷彿帶著迴音,身後響起慕沉泓的一聲低笑。

宮卿臉上一熱,不好意思地笑笑:「薛大夫,我沒什麼不適,就是方才受了涼。」

李萬福立刻就奉上來一碗備好的薑湯。

宮卿忍住那股子辛辣之氣,一口氣喝完,對著李萬福道了聲謝。

一碗熱辣的薑湯和暖閣里熏暖的香氣讓她感覺好了許多,但方才在冰窖里,那股寒氣就像是滲進了骨頭裡,並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抽出來,她的臉色還是雪白。可是再是貪戀這份煦暖,她也不想多呆一刻,因為慕沉泓就坐在她的正對面,關懷備至地看著她,目光比那魚膠還要粘。

她低頭,再低,讓你看,看一排留海吧你。

他眼中浮起一絲笑意,嗯,小丫頭很有意思。

薛林甫給宮卿號著脈,說實話,這一次還是什麼毛病也沒有。

他忍不住心裡吐糟,老夫好歹也是名聲在外,號稱鬼見愁的神醫,宮小姐您有事沒事就一回兩回三回的找我診脈,仗著我不敢找您要錢是不是?

於是,薛神醫再一次鄭重其事地開了一張無關痛癢的方子,鬱悶地告退。

慕沉泓道:「宮小姐先在這兒暖暖身子,等一會兒葯煎好了,喝完葯再走。」說著,便吩咐李萬福去煎藥。

宮卿在這兒已經度日如年,那肯繼續逗留,忙道:「臣女把葯拿回明華宮自己煎就可以了,不敢勞煩李總管。」

李萬福立刻笑道:「宮小姐哪裡話,老奴巴不得為宮小姐效勞呢。」說著,笑嘻嘻地就拿著方子出去了。能升到東宮總管,不知道主子的心思,還幹個毛線啊。

慕沉泓笑吟吟道:「宮小姐千金之軀,恐怕經受不起寒氣侵襲,明華宮裡沒有暖氣,還是呆在這裡比較好。此事皆由阿九而起,若是宮小姐有個什麼不適,我身為阿九的皇兄,心裡如何過意的去,也無法對宮尚書夫婦交代,所以還請宮小姐多保重玉體。」

一聽「玉體」兩個字,宮卿臉上一熱,這兩個字怎麼一經他的口,聽著那麼的曖昧……

「宮小姐臉色這麼紅,莫非是發熱了?」說著,他居然想要來摸她的額頭。宮卿忍不可忍,一記眼刀殺將過去。

顯然,太子殿下絕非貪生怕死之輩,雲淡風輕地笑著將那一記眼刀化之無形,溫暖乾淨的手掌,貼在了她的額角之上。

「當真是有些熱,宮小姐還是坐在炕上比較好。」他關切地說著,伸手作勢來扶她。

宮卿杏眼圓睜,已經處在發飆的邊緣,你再敢過分一點試試看!老虎不發威你以為是病貓啊,東宮太子又如何,調戲民女也堅決不行!

慕沉泓好像感覺到了宮小姐強大的殺氣,很君子地看著她,笑吟吟道:「葯還未煎好,我陪宮小姐下一盤棋可好?」

那……還是要文斗不要武鬥吧。宮卿收回殺氣,坐到炕上讓自己暖和暖和,再順便殺他一局以泄心頭之恨。

太子殿下這什麼破水平啊,擦,完全的不堪一擊有沒有。落花流水的結束了一盤棋,那葯怎麼還沒煎好呢?李總管你真的去煎藥了嗎?

沙漏一點一點的消磨著時光,暖閣里溫暖如春,飄著淡淡的龍涎香氣。

宮卿不時地看著門口,望眼欲穿。

慕沉泓笑了笑,善解人意地吩咐門口的內侍:「去看看李萬福的葯煎好了沒有?」

就在這時,李萬福彷彿就在殿外候著一般,適時地端著一碗葯湯出現,笑嘻嘻道:「好了,不過有點熱,宮小姐小心別燙著。」

宮卿道了聲謝,接過葯湯,小口小口的喝完,算是大功告成,終於可以走了吧。

她放下藥碗:「多謝殿下關照,請容臣女告退。」

慕沉泓笑吟吟道:「宮小姐若有時間,可來找我下棋,聊天。」

比上回的邀請更直接了……宮卿臉上一熱,窘迫地敷衍了一聲,心道:對不起殿下,有時間我也不來。

他笑笑地看著她:「宮小姐不會又像上回那樣,叫了一群人來吧?」

「不會。」宮卿躬身施了一禮,健步如飛地離開了暖閣,如同一隻從籠子里飛出去的小雀。

同樣的招數怎麼能用兩次呢,太子殿下。

誰知剛走下台階,迎面走來一個嬌俏的身影。

「宮姐姐,你怎麼在這兒?」

薛佳的表情先是驚詫,轉而便眼眸彎彎笑意盈盈。

宮卿一頭黑線,怎麼就這麼巧碰見她呢,不過也不意外,人家來找表哥,合情合理。自己的出現卻是即不合情又不合理。

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可真是說來話長啊。但不管話又多長,也務必要將此事解釋清楚,不然薛佳回到明華宮一宣揚,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於是,宮卿原原本本地將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最後道:「太子殿下恐怕我受寒生病,所以將我叫到這裡,讓薛御醫給我煎一副葯。此事還請薛妹妹守口如瓶,不然傳入皇后娘娘耳中,若是責罰安夫人或是嗔怪公主,豈不是我的罪過。」

薛佳恍然道:「原來如此,安夫人怎麼做事如此不小心,竟然將姐姐關在了冰窖之中,若是姨母知道,必定要怪她的。」

「安夫人絕非有意,我猜是冰窖的門壞了。」

薛佳關切地握住了宮卿的手,「姐姐現在還覺得冷么?」

「喝了一碗薑湯,又喝了薛太醫配的葯,我已經無礙。」

「姐姐還是小心些好,回去了躺在被子里捂一捂。」

「多謝妹妹關心,我先回去了。」

「嗯,姐姐慢走。」

宮卿舒了口氣,轉身離開。但願這一次,她能守口如瓶,千萬別回明華宮扔炸彈。

薛佳微微眯起眼眸,看著宮卿的倩影,又看了看暖閣的方向,一轉身去了毓秀宮。

還未進到正殿,就聽見裡面傳來一串脆生生的笑聲,敢在毓秀宮這麼放肆大笑的人,自然只有一個人阿九。

薛佳笑著走進殿內:「公主什麼事這麼高興?」

阿九咯咯笑完,這才道:「阿佳,方才那宮卿被關在冰窖里凍得昏了過去。」說著,又樂不可支的揉著臉頰,「哎呀,笑得我臉蛋都疼了呢。」

薛佳露出一絲介於驚訝和驚喜之間的神色,問道:「公主也不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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