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廢后

玉娉婷道:「趙真娘被救起之後哭鬧不止,要見公主最後一面。臣妾一時心軟,便將公主送到她的居處,趙真娘要與女兒單獨說幾句話,臣妾不疑有他,誰知道她已經抱了魚死網破之心,竟然狠心掐死了公主,然後撞壁而死。等關氏等人進去,已經遲了一步。趙真娘臨死時說,她絕不肯讓公主認仇人為母,既然和女兒生不能相見,便同赴黃泉。」

「公主此刻在哪兒?」

「還在靜心宮。」

耶律彥步出懿德宮,發現慕容雪也隨行而來,便攔住她道:「你受了寒不要出門。」

「我要去送她們母女一程。」慕容雪聲音低弱,卻很堅決,如水眸中含著一層悲戚傷痛的淚光。

一想到趙真娘以死相逼都不能見他一面,一想到可愛乖巧的文昌公主無辜而死,慕容雪心如刀絞,對耶律彥的怨恨也油然而生。若他肯將文昌公主還給趙真娘,又怎麼會有今日母女雙雙斃命的慘事。

耶律彥已經從她的眼中看出了恨意,但事已至此,已經無從挽回。他吩咐秦樹抬了肩輦過來,帶著玉娉婷,慕容雪,徑直到了靜心宮。

趙真娘的居處外站著關氏,劉熙以及宮女流雲彎月等人,還有太醫汪全。以及靜心宮的侍衛長孟常發。

眾人見到皇帝,紛紛跪迎施禮。

耶律彥徑直走上台階。

玉娉婷道:「皇上,屋裡血腥,還是不進去為好。」

耶律彥沒有理會,推門而入。

慕容雪步履沉重,抬腳也跨入了屋內。

入目是牆上的一片血跡,沿著牆面一直流到地上,趙真娘躺在地上,早已斷氣。而年幼的小公主躺在不遠處的榻上,慕容雪素來心軟,見此情景,眼淚當即滾落,根本不忍走上前去細看。

「公主,公主在哪兒?」喬雪漪徑直闖了進來。

慕容雪從未見過喬雪漪如此的驚亂,她從來都是端莊高雅,美若天仙,而此刻卻臉色蒼白失魂落魄。她踏進屋子,彷彿沒有看見屋子裡的其他人,更無視了帝後的存在,撲到公主的身上,痛哭失聲。

「我可憐的孩子,我的囡囡。」她抱著公主的身子緊緊擁抱在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涕淚交流,悲聲大放。

慕容雪一直以為,喬雪漪收養公主,不過是以此來避開去鴻恩寺的命運,她怎麼可能會真心的愛自己仇人的女兒,但此刻,喬雪漪哭得如此肝腸寸斷,那種悲慟欲絕的表情絕不是作假,連耶律彥都被她哭得動容。

他走到喬雪漪的跟前,道:「太妃節哀。」

喬雪漪置若罔聞,只是抱著孩子痛哭。

耶律彥看著她懷中的孩子,目光落在脖子上的青痕上。然後,又轉過目光看了看牆上的血跡。再看了看趙真娘的屍身。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玉娉婷的身上。

玉娉婷站在一旁,面上也露出哀傷的神色,但對上耶律彥的目光時,微微一驚,露出一絲絲的慌亂。

耶律彥的目光犀利冰冷,從她臉色一掃而過。他走到門邊,對外面的眾人道:「都退下。今日之事,不得傳出半個字,否則立刻杖斃。」

關氏,劉熙等人皆戰戰兢兢地離開,連秦樹也帶著內監宮女退到了數丈之外。

耶律彥將房門掩上,回過身來,目光如炬看向玉娉婷,「皇后,朕想聽實話。」

玉娉婷心裡一驚,當即道:「皇上此話何意?」

耶律彥指著牆上的血跡道:「趙真娘若想撞壁而死,必定是要助力跑過來,以她的身高,血跡絕不該是這裡,而應該更矮一些。而且,趙真娘她絕不會自盡。」

玉娉婷道:「皇上,今日她從摘星樓上跳下來,眾人親眼所見,還是德妃親自救了她。」

「她生於江南,自小做過採蓮女,深諳水性,今日跳樓,不過是做戲。她若真的想死,不會爬上摘星樓,坐在臨水的那一面欄杆上,直接沖著岸邊的青磚地面跳下去便必死無疑。」

慕容雪聽到這番話,驚詫地止住了眼淚。而玉娉婷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仔細一想,的確如此,摘星樓臨水而建,東面臨水,西面朝著岸邊。趙真娘按照常理,應該趴在西面的欄杆上,才方便和樓下的人對話才是。

耶律彥道:「她腦後髮髻鬆散,想必是有人抓住她的頭顱,撞擊而死。公主脖頸上的青痕絕非一個弱女子的力道所能達到,趙真娘從湖水中撈起來,受寒發燒,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玉娉婷的聲音驟然變調:「臣妾不知。」

「你怎麼會不知道,難道不是你做的?」

玉娉婷厲聲道:「皇上有何憑據冤枉臣妾?」

耶律彥道:「朕不會冤枉你,只是朕不知道你為何這樣做?」

喬雪漪放下公主,搖搖欲墜地朝著玉娉婷走了過來。

玉娉婷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

喬雪漪雙目赤紅,難以置信地看著玉娉婷,逼問道:「當真是你?」

「不是,我沒有。」

耶律彥冷冷道:「你此時若肯招認,還有迴旋餘地。你若是不招,朕便將關氏,劉熙,以及你身邊的宮人都交給審刑司,大刑侍候,不信他們不招。屆時,此事人盡皆知,你可知是何後果?」

玉娉婷臉色蒼白,眉宇間流露的猶豫害怕,已經佐證了耶律彥的猜測。

他怒道:「朕沒想到,你竟然心腸如此歹毒,竟連一個兩歲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玉娉婷跪到地上,哭道:「臣妾一時糊塗,求皇上饒恕。」

喬雪漪難以置信地抓住她的衣領,顫抖著問道:「你為何如何?」

玉娉婷哭道:「因為你。」

喬雪漪驚詫不解:「因為我?」

「公主死了,你就可以離開皇宮,不再糾纏皇上。」玉娉婷哭著對耶律彥道:「皇上,臣妾也是皇上著想,這等不倫的醜事若是傳將出去,皇上如何面對天下臣民。」

「住口。」耶律彥怒道:「你竟然有如此齷齪的想法。」

喬雪漪笑了起來,笑得凄涼而可笑。「我真是沒想到,你會這樣想我。」她目光散亂而痛苦,恨恨地看著玉娉婷:「我真是瞎了眼,助你當了這皇后。你這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

「你又何曾是什麼好人?」

「不錯,許威死後,我不再做個好人,蠱惑昏君,干涉朝政。但我,從未害人性命。」喬雪漪淚滿雙目,緩緩道:「你真是個愚蠢又歹毒的女人,可惜,你卻是玉家的女兒。」

她掉轉頭看著耶律彥:「皇上,念在我曾幫過你的份上,求皇上給玉家,喬家留一份薄面。」

玉娉婷沒想到此刻喬雪漪竟然會幫著自己說話,立刻便哀哀哭起來:「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饒恕臣妾一時糊塗。」

耶律彥默立在兩人中間,眸色沉沉,像是已經接納喬雪漪的懇請。

慕容雪看到這裡,傷心失望到了極致,她含淚道:「難道喬家的顏面,玉家的顏面,比人的性命還貴重么?公主何辜?趙真娘何辜?活生生兩條人命,居然當做沒事一樣,讓罪人逍遙法外,只為了顧全喬玉兩家的顏面。王法何在?公正何在?」

耶律彥回眸看著她,欲言又止。

玉娉婷氣道:「住口,你這賤人有何資格來說我。」

慕容雪冷冷道:「不錯,我身份比你低賤,但我心地比你高貴千百倍。你白白長了一副人身子,卻心如蛇蠍。我真是不屑於和你這樣的惡毒之人,共處這骯髒之地。」說罷,她打開房門,疾步而去。

玉娉婷氣得險些昏過去。

耶律彥看著那一抹俏麗的身影消失在宮牆一角,心裡無比沉重。世人都到作為君王便可以為所欲為,其實處處都是束縛壁壘,稍有不慎,便會遺恨終生。

慕容雪一路急行回到懿德宮,對耶律彥已經失望到了極致,心裡充滿了傷疼和憤怒。所謂的公正嚴明,都屈從與權勢之下,怪不得世人都拼了性命也要爭權奪利。

她立在窗下,看著漸漸西沉的夕陽,沉聲道:「丁香,有酒嗎?」這宮城,壓抑的讓人無法呼吸,她真想一醉方休。

佩蘭對丁香暗暗擺了擺手,丁香點點頭,過了會兒,手中托著一塊映著暗花的綾羅走過來。

「小姐,喝酒傷身,不如撕布吧。」

慕容雪看著丁香手中的暗花綾羅,黯然一笑,曾經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撕布,可是後來怕他怪自己奢侈浪費,便改了這個毛病。如今,她再也不怕惹他不喜歡。他現在富有天下,許多東西都不放在眼裡了,連人命都不屑一顧,又何況這點布呢。

佳音侍立在外殿,聽著裡面傳來嘶嘶的聲音,像是清冷的風聲,在暗夜裡一點一點地侵蝕人心。

翌日是先帝駕崩百日之期,由鴻恩寺的高僧來宮裡做最後一場法事,至此,先帝的喪事算是徹底結束,而他的嬪妃們也就隨著鴻恩寺的僧人一道離開皇宮,從此便在鴻恩寺里度過餘生。

當日下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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