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挽回

慕容雪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若是以前,她聽到這句話,將會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可是現在,她只覺得滄桑。

她按捺著想哭的心情,努力平靜了自己翻湧如潮的思緒,這才對耶律彥道:「你曾經救過我,所以今日這一切只當是我還你的恩情,你不必覺得歉疚,也不必覺得有負擔,更不要,」她很有涵養的沒有說下去,覺得下一句說出來,素來心高氣傲的耶律彥可能會有點受不了。

「更不要什麼?」燈影下,他的眼眸里如同燃著星光,讓她更不忍說出來。

她又追問了一遍,他只好道:「更不要自作多情,以為我還對你,念念不忘。」

他眉尖一蹙,眼神驟然晦暗。

慕容雪歉然道:「我不是存心傷害你的自尊,我只是……」

這是耶律彥第一次嘗到被人傷害自尊的滋味,就如同雙手捧著自己的心送給對方,對方卻隨手一拋,擲於塵埃。這一刻,他才知道她有多堅強,將塵埃里的心撿起來,擦去灰塵,重新奉給他,再重新被他扔到塵埃里。如此反覆,她鍥而不捨。

他很想時光倒流,能將當初的不經意換成珍惜。

慕容雪並不想可以傷害他的自尊,但很怕他認為自己對他舊情難捨,這樣決不護放她離開京城。

「我想回江南。」

耶律彥柔聲道:「你若是想回江南,也等一切都安穩下來再說。屆時我尋個機會自然會帶著你回去看看,但現在你必須安心養傷。」

慕容雪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再和他爭辯也沒用,還是養好傷再說。

她看了看四周,問道:「這是哪裡?」

「這是沈幽心和謝直的居處。你放心,這裡很安全。我不在的時候,沈幽心會陪你解悶聊天,你若是想要,只管叫她替你做。」

慕容雪一聽是沈幽心的家,頓時露出幾分喜色。

耶律彥見她眼裡亮晶晶閃著光,便知道她心裡打著什麼主意了,摸了摸她的頭髮:「她答應我一定會好好的看著你,絕不會讓你離開後花園一步。」

慕容雪眼中的小火花當即滅了。耶律彥這樣做,雖說是好心好意的保護,但失去自由對她來說,簡直比死還要痛苦。

她忿然看著自己的手,發泄著心裡的不滿:「誰包紮的,這麼丑,像個糞粑子。」

耶律彥柔情脈脈地看著她:「我包的。」

慕容雪怔了一下之後,當即露出對他極度不信任的表情,撅著嘴道:「你會么?」

再一次被打擊了自尊的耶律彥,笑了笑:「你放心,我已經用了最好的斷玉膏,除了尾指,都不會有事。」

「尾指什麼了?」

耶律彥頓了頓道:「將來可能伸不直。」

「什麼?」慕容雪的臉色當即變了,立刻就從眼眶裡滾下來兩顆又大又圓的眼淚,速度快得讓人驚嘆。

耶律彥最見不得她哭,當即便慌了手腳,安慰道:「只是可能,可能。」

「那我以後豈不成了殘廢?」

「怎麼會呢,不過是小指,沒關係。」

慕容雪眼淚汪汪道:「怎麼沒關係,我的小指最可愛最好看,你根本不懂。」

耶律彥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忽然間就想起來以前,她蹚水逃到油菜花地里,將鞋子都濕了,回來一看自己的腳被泡皺了,傷心的大哭。他好像就是那一刻,對她動了心吧。還是更早一些?

「表哥。」外面響起一聲輕聲的呼喚。

耶律彥起身走了出去,慕容雪聽見外頭輕聲交談。

「嫂嫂醒了么?」

「醒了。」

「我給嫂嫂送給燕窩粥來。」

沈幽心進了房間。慕容雪半靠著床頭,對她笑了笑。

沈幽心一看她的手,眼圈便紅了。「嫂嫂你受苦了,先喝點粥吧。你還想吃什麼,我叫人即刻去做。」

慕容雪笑著搖頭,「我吃不下。」手疼的抓心撓肺,根本沒有食慾。

沈幽心關切道:「吃不下也要吃一些,嫂嫂最近瘦了很多。」

耶律彥接過沈幽心手中的瓷碗,對她道:「你回去吧,等會兒叫人燒了熱水送來。」

「號,我即刻去吩咐下人。表哥你有事吩咐倩兒,她就在門外。」沈幽心出了房間,將門帶上。

耶律彥坐到床邊,舀了一勺喂到慕容雪的嘴邊。

慕容雪撅著嘴不肯吃。「我真的吃不下,手太疼了。」

耶律彥將勺子直放到了她的嘴唇上,哄著她道:「勉強吃一點,乖。」

慕容雪被這個「乖」驚的不能言語,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這種肉麻的話語,他怎麼肯說,不是素來都不屑一顧嗤之以鼻么?

見她不張口,他似笑非笑的問:「要我用嘴來喂你么?」

慕容雪越發的驚詫,今夜的耶律彥到底是怎麼了,這完全不像是他的風格啊。看這架勢是不吃不行了,慕容雪無奈,只好勉勉強強地吞了一口。沒想到燕窩粥還很熱,她燙的吐著舌頭直吹氣。

耶律彥忙問:「燙著了?」

慕容雪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嘆口氣道:「叫倩兒來吧。」他哪裡會侍候人。

耶律彥舀起來第二勺,放在唇邊仔細吹了吹,又嘗了嘗,這才送到慕容雪的唇邊。這一口的確不燙,溫度合宜,只不過被他的唇齒碰過,他吞下去的時候,心裡覺得怪怪的。

「我不吃了。」

「吃完。」他不容置否地又舀了一勺,看著她粉色的櫻桃小口,吞下去一口口的燕窩粥,竟然覺得喂她吃飯是一件十分愜意的美事。

他開始理解她以前費盡心思為他做菜,親眼看著他吃下去的那種感覺了。

慕容雪被逼著吃完了一碗粥。

耶律彥滿意的放下碗,替她擦了擦嘴唇,指腹接機戀戀不捨的在她唇上留戀了幾下。

慕容雪覺得很窘,只能扭過頭避開,現在真真是手無縛雞之力了,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

片刻之後,僕婦送來熱水,倩兒試了試水,正欲侍候慕容雪洗漱。

耶律彥道:「退下吧。」

他親自絞了毛巾拿過來,慕容雪一看他的架勢是要親自給自己洗臉,頓時大驚失色地叫道:「叫倩兒來。」

他不由分說,走到她面前,像以前那樣捏住了她的下頜。拿毛巾仔細擦了擦她的臉,完了以後還趁機捏了捏她嫩嫩的臉蛋,心滿意足的實現了多日的心愿。

放下毛巾,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回頭問道:「對了,你要擦香脂么?」

慕容雪忙道:「不、不。」

耶律彥走到她面前,彎腰給她脫了棉襪,握住了她的腳,放在心中。

他是要給她洗腳么?

慕容雪驚詫的差些將木盆都踢翻了。

她一邊踢腳,一邊叫道:「快叫倩兒進來。」

耶律彥低頭置若罔聞,將她的腳按進盆里,撩起水慢慢撫摩著她的腳,腳踝,還有小腿。

慕容雪又驚詫又羞窘,床第之間恩愛銷魂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的撫摸過她的腳和小腿,他總是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題,直接而霸道。她有時候更想要的是他的擁抱和撫摸,可是他想要的彷彿只是那件事。她曾經為此糾結失落,以為男人或許都是如此,沒想到他居然也會有這樣溫存的一刻。原來不是不會,只是不肯。

他低著頭蹲在她的膝上,她默默看著他濃黑的眉毛,硬挺的鼻樑,心裡百轉千回,思緒起伏。她做夢都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只可惜來得太遲。

恰這時,寂靜的深夜,傳來子時的更聲,將這一幕幻夢驚破,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他想起來他的身份,想起來王府還有一個等他的女人,立刻,心裡的一抹動容消失殆盡。

「天這樣晚了,網頁趕緊回去吧,有事我會叫倩兒。」

「回去?」耶律彥反問了一句,緊抿著唇,直直地看著她,目光如有激流漩渦。

難道說錯了么?慕容雪繼續道:「這麼晚了,你不回王府,王妃會挂念。」

耶律彥咬著牙,臉色已經沉得快要下雨。

慕容雪只好不說了,不過小臉上已經是一副明明顯現的送客表情。

耶律彥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想起來自己曾經這樣對過她,趕她離開隱濤閣,她那會兒該是如何的傷心欲絕?他越是體會到當日的滋味,越是感慨她的勇敢,似她這般越挫越勇,真心誠意對他的人,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他怎能錯過。

他將她抱到床上,替她脫了外衣,將被子蓋好,然後轉身離開。

慕容雪鬆了口氣,以為他要走,誰知道他只是去吹滅了燈,返身便脫了衣服,也躺到了被子里。

慕容雪急的想要坐起來,手卻使不上力氣,耶律彥按住了她:「別動。」

慕容雪急道:「你不能在這裡留宿。」

「我當然可以。」他不容置否,「你為我受了傷,我豈能離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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