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鐵石心腸

眼看著身後漸漸遠離的故鄉,慕容雪雖然心裡有萬分不舍,但卻恨不得背生雙翼,立刻就離開此地十萬八千里,以免被耶律彥追上。不過她轉念又想,秀女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耶律彥還要護送十一位秀女進京,應該不會舍重取輕,單單來追拿她一個。況且放跑了秀女,他也有責任,最好的辦法便是他回到京城對皇上說,在宜縣只選了十一個秀女。

如此一想,她便放寬了心。

想起回春醫館那寬敞富裕的家,她頗有幾分心疼,由衷地說道:「爹,將來我也跟你好好學醫,努力掙錢,咱們再買一套大宅子。」

慕容麟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髮,道:「錢財身外之物,人最重要。接下來這幾天,你可要受些苦了,咱們得晝夜不停地趕路,以免被他們追上。」

「他們應該不會為了我一個人誤了行程,如果是讓秦伯父派人來追拿,他定會看在父親和他的情分上手下留情的,所以爹不要太過憂心。」

她天生樂天,而且心裡還抱著一個念頭,耶律彥或許會顧念舊情,放過她一馬。她一直不信,他真的對自己毫無半分情意。

阿泰一路趕著馬車朝東而行。從黃昏出了城門,一直不停不歇地趕路,直到暮色深深,夜深人靜。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嘚嘚的馬蹄聲,空曠地穿透了寂靜的夜色,平添幾分陰森。

慕容雪有些害怕,連睡意都沒了。

狂奔之中,馬車顛簸的厲害,她從生下來從未受過這樣的苦,可是一想到這點苦,比起入宮之後苦一輩子,又算得了什麼。

黎明時分,馬車停在一處郊外的河岸上,阿泰將兩匹馬牽到河邊飲水吃草,稍事休息。

慕容麟在河邊支起乾柴,用火石打著,將幾個包子拿出來在火上烤的焦黃噴香,遞給女兒,然後又燒了一壺茶水,用作早茶。

即便是逃難,慕容麟也沒有失去風雅和體面,因為提前準備了幾天,馬車裡吃的用的樣樣東西齊備周全。慕容雪更是一臉的歡欣雀躍,高高興興地如同出外踏青。

阿泰一旁看著,只覺得這父女兩人真真是不可思議,違抗皇命這麼大的事情擔在身上,居然都還有心情笑得出來,這一路上擔驚受怕的心都要縮成一個干核桃的難道只有他一個么?

休息了一會兒,三人繼續啟程,慕容麟打算帶著女兒出海。所以一路朝東,打算去松江府。馬車跑了一天,直到晚上也沒敢放肆地休息,只在一戶農家莊院的外牆下,草草睡了一個時辰,便接著趕路。

到了第二日的下午,慕容雪心裡更加的高興,一來是因為自己臉上的紅包都消了,二來已經逃了一天一夜,也沒見有人追來。或許耶律彥看在和她相識的份上放了她一馬,也或許是秦之昂念在和她父親的情分上,一旁勸說了耶律彥就算罷休,總之,過了這麼久,沒人追來,看來這次逃跑是大功告成了。

只可惜,她高興的太早。

到了傍晚時分,阿泰將馬車停到路邊,解開韁繩牽著馬去道旁吃草。

慕容麟站在馬車旁,將女兒頭上的青巾重新系了系,穿上男裝的慕容雪依舊容色|逼人,臉上紅包散去,清俊的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年。

慕容麟越發覺得帶著女兒出逃是明智之舉,這般嬌滴滴的掌上明珠,怎捨得送到皇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去受苦。

江南春色最是怡人,雨細風輕煙草軟,看著一輪夕陽,慕容雪心情好極了,坐在那草地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爹,我們歇會兒再走。」

正在這時,寂靜的路上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慕容雪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只見遠處跑過來三匹駿馬,為首一個人,很像耶律彥。

她臉色劇變,立刻跳起來道:「好似他們追來了。」

慕容麟當即將包袱往她懷裡一塞,「快走,我去引開他們。我們在松江府匯合。」

慕容雪匆匆應了一聲,來不及多說,上馬便走。

慕容麟從馬車裡扯出一件慕容雪的紅色外氅,往身上一披,騎馬朝著另一條道而去。

阿泰心驚膽戰地看著兩人一左一右分道揚鑣,心道,老爺,我怎麼辦吶?情急之下,他撒腿就跑。

慕容雪心裡狂亂地跳著,不敢回頭看,悶頭朝前一路打馬狂奔,心裡默默祈禱,但願是自己看錯了,那個人不是耶律彥。可是,她又覺得自己不會看錯,因為他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映在她的心裡,他的聲音和身影,她閉上眼睛都能想起。

馬蹄聲越來越近,簡直就要到了身後。

她的心快要從喉間飛出來。

突然身後啪的一聲脆響,好似有什麼東西擊破了空氣,眼前閃過一道黑影,纏上了她的腰身。她甚至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凌空飛起,瞬眼之間,便落入了一個人的懷抱。

驚魂未定的她一抬眼便望進了一雙藏冰卧雪的眼睛。的確是耶律彥,即便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她也沒有看錯他的身影。他冷冷地看著她,終於叫她明白什麼叫眼刀,一股殺氣從他眼中直射出來,彷彿要砍到她的身上,她情不自禁地往後縮了縮,卻被他狠狠一勒腰肢,往前一帶。

原來那纏著她腰身的是他的一根長鞭。

他緊盯著她,一字一頓道:「慕容雪,我還真是小瞧了你。」

他不光目光冷冽,這語氣里也似乎藏著一把刀,幸好她素來是個不怕死的,頂著他的眼刀,脖子一梗:「反正我就是不想進宮。」

他冷冷一笑:「由不得你。」

這絕情的口氣像刀一樣刺中了她的心臟,她本就包了一肚子的委屈,此刻一刀捅進去,將那包委屈一下子給扎開了口子,頓時眼淚便汩汩地流淌出來。

枉負自己對他一片真心,他卻親手要將她送回到火坑裡,真是太狠心了。她越想越覺得傷心,眼淚珠子便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滾下臉頰,源源不絕,彷彿比浣花溪的水還多。

他雖然心硬如鐵,但對著一個哭的悲慟欲絕的女人,終歸被勾起了幾分柔腸,眼中的殺氣被她的眼淚洗了去一半。

哭夠了,她拿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淚,楚楚可憐地看著他:「你放了我吧。」

她一向被父母嬌寵溺愛,從未受過半分委屈,哭成這樣求人還真是生平第一次。可惜,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那比千年寒冰還冷的面孔,找不到一絲絲的憐香惜玉和同情憐憫。根本就是個鐵石心腸。

她失望而羞惱,使勁去掰他的胳臂,想從他懷裡掙開。

「你若是不想死,不想連累你父親死,便乖乖地跟我回去,否則」他哼了一聲,目光冷冽如刀,颳得她臉蛋都疼。

一想到她爹,她便怔住了,立刻抓住他的袖子問道:「我爹會被怎樣?」

他冷哼:「你說呢?」

她急了,「我這裡有一萬兩的銀票,全給你,你放了我爹。」

他冷冷一笑:「你當本王是什麼人?」

慕容雪心道,那日追裴簡,你不是連十兩銀子都要了去么,如今怎麼連一萬兩都不肯要了?她瞪著一雙水盈盈的眼睛,急得快要掉了眼淚。

他卻板著臉連看都不屑於看她一眼。情急之下,她也豁了出去,柳眉倒豎,朗聲道:「你不放我爹,回頭我進了宮,便告訴皇上,說你在進京的途中,屢次非禮我。」

耶律彥濃眉一挑,怒道:「你敢!」

她瞪著眼睛看著他,「你看我敢不敢。」說著,抱住他的腰便往他懷裡一蹭。「你看,你就是非禮我了。」她瞪著一雙明澈嫵媚的眼睛,眼波里是明目張胆的威脅。

他氣得險些將她扔下馬去,但終究還是忍下了心裡的殺氣。無論如何,她名義上已經算是皇帝的女人,不能輕舉妄動。

轉眼間,到了扔棄的馬車前,慕容麟和阿泰分別被袁承烈和張攏捉了回來。

慕容麟一見女兒也被捉回來,眼圈便紅了。

袁承烈看到一身男裝的慕容雪,又是佩服她的膽量,又是遺憾她的失敗。她若是跑掉了多好。想到皇帝臃腫的身材,浮腫的臉,花白的鬚髮,再看著她青春明艷的容顏,他不忍地低了頭。

「爹。」慕容雪眼巴巴地看著父親,「你別管我了,多保重身體。」

慕容麟忙道:「女兒你放心,爹會一路跟著你的,等到了京城,咱們再想辦法。」

耶律彥冷冷一笑,雙腿一夾馬腹便朝著宜縣方向而去。袁承烈和張攏也就放了慕容麟和阿泰,跟著上馬追了上來。

看到父親無恙,慕容雪心裡安定了許多。或許這一路還有機會逃走呢,一想到這兒,她渾身又充滿了昂揚的鬥志。

不過,眼前的處境不大好,耶律彥和她同乘一騎。一向自由自在慣了的她被圈禁在他的臂彎里,像個囚犯,心情十分沉重,他比她更糟,一路上沉默不語,催馬趕路。

他沒想到她居然敢逃走,更沒想到她還居然還敢威脅他。總之,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和這個女人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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