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清冽的空氣中彷彿突然生出了一抹清甜的氣味。

不知是被她的大膽驚到,還是被她的這句話驚到。顧珣忽然心跳加快猶如少年。

他垂目定定看著她,不知如何作答。

琥珀軟軟的說:「不回答,看來是不可以嘍。」

說著,那隻小手從他的口袋裡拿了出去。

顧珣:「……」

不回答難道不是默認?

琥珀不等他說什麼,就抬步走進了步行街里。

冬夜太冷,步行街里行人很少,剛走沒幾步,就看見一間小店名叫「好玩的東西」。

顧珣跟著琥珀走進去,發現這的確是一家名副其實的店,的確裡面擺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小東西,都看不出來用途。

琥珀興緻勃勃的看小玩意,顧珣陪在一旁,看她。

不知為何覺得她的一顰一笑都很熟悉,似乎有一種百看不厭的感覺。

她一臉興奮有點孩子氣的樣子,明艷動人,看上去宛若少女,實在不像是四歲孩子的媽媽。

琥珀饒有興趣的拿起一個綠色的小蓮蓬問老闆,「這是什麼?」

老闆笑著說:「這是放在書桌上的加濕器。現在天氣不是冷了嗎,屋子裡開空調會比較干,放在桌上,水霧很細,對皮膚好。」

加濕器很常見,但是這個小巧玲瓏的加濕器造型很新奇,做成一朵蓮蓬,可愛精緻。店老闆加了點水演示了一下,從蓮蓬細小的孔隙里飄出來若有若無的白霧。

琥珀愛不釋手,問了價錢之後說:「給我拿兩個吧。我要兩個一模一樣的。」

老闆拿了兩個給她,顧珣拿出錢夾要付錢。

小東西一點不貴,可是琥珀攔住他的手說:「我只讓男朋友付錢。」

顧珣臉色微窘,暫時還不是怎麼辦。

琥珀笑著自己付了錢,然後對:「好冷,不逛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朝著停車場走過去,走到台階的地方,忽然琥珀身子一閃,彷彿踩空。

顧珣剛好在她身後,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手碰到她的手,暖暖的軟軟,並不冰涼。

琥珀站在比他低一級的台階上,仰頭看著他,頭頂上夜幕深沉,無星無月,但是他的眼睛亮若星辰,清冷明亮,恍若初見。

「顧珣,」

這是相識以來,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顧珣卻莫名覺得無比熟悉。

琥珀燦然一笑:「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追你。」

顧珣微窘不答。

琥珀把一個蓮蓬放在了顧珣的車裡,說「我們一人一個。」頓了頓又說:「我送你的那瓶香水,你可以加到加濕器的水裡,味道會更好,」

「謝謝,我回去試試。你送了我東西,我明天請你吃飯。」

琥珀答好。兩人道了再見,分別上車。

顧珣回到家裡,將那個加濕器打開,灌了水,然後將香水滴了幾滴進去。不一會兒從蓮蓬上細小的空隙里飄出來若有若無的白霧,空氣中慢慢的瀰漫著一股清新清甜的氣息。

如此熟悉的香氣,似花非花,究竟在那裡聞見過?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是周嘉怡的電話,問他對相親的姑娘印象如何,有無繼續交往的打算。

顧珣想起那隻放在自己口袋裡的小手,唇角彎了彎,簡單的說了個有字。

周嘉怡驚喜的又問:「你同意?」

顧珣嗯了一聲。

「太好了。」周嘉怡高興萬分的掛了電話。

坐在她身邊的顧曉珺好奇的問:「媽,有沒有那姑娘的照片?我想看看是那位仙女讓我哥動了心。」

「你不用看照片,這個相親的姑娘,是琥珀的孿生姐姐,叫黛若拉,和琥珀長得一樣。」

顧曉珺驚呆的表情:「她不是獨生女嗎?」

「我也是才知道,原來琥珀不是虎阿姨的親侄女,是她哥收養的孩子。她親生父母和姐姐都在法國。半年前,她父母去世,黛若拉回國來尋找妹妹的下落,好不容易打聽到虎阿姨這裡卻發現妹妹已經去世了。琥珀雖然不在,黛若拉還是很感激虎阿姨,認她當姑姑。我見過她,和琥珀長的一模一樣,談吐為人相貌才華都是一等一的好,是一家香水公司的總裁,唯一讓我猶豫的地方就是她有個兒子。可是後來我又想,你哥雖然忘了琥珀,但是這幾年還是不喜歡任何女孩兒,介紹的對象也不感興趣。可能他就只喜歡琥珀這樣的。於是就安排相親試試看,你看,果然!他一見到黛若拉就願意交往。」

顧曉珺驚嘆:「真是太意外了,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或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失去琥珀,送來黛若拉作為補償。」

「你不反對黛若拉有孩子?」

周嘉怡笑了笑:「那也總比你哥打光棍好多了吧。我和你爸爸都是開明的人,不會介意。」

顧曉珺嘆道:「這倒也是。哥哥也年紀不小了。」

這一夜,顧珣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夢裡好似是十年前,因為曉珺還很小,十一二歲的樣子,安琪也是剛入大學,青春年少,他自己大約也就是二十歲左右。

場景就在顧家的老宅,有許多客人,老人家從七十歲開始做壽,每年生日家裡都挺熱鬧。

顧曉珺和唐貝貝坐在沙發上咕咕唧唧的說悄悄話,然後他看見有個女孩兒走了過來,坐在她們旁邊。十七八歲的模樣,眉目如畫,清雅美麗不似真人。

過了一會兒,顧曉珺撲過來,興高采烈的說:「哥,那位姐姐你說長得比傅哥哥好看。」

他從小到大聽過無數誇讚,早已漠然淡然,然而從未有這一刻從顧曉珺口中聽到的這句誇讚讓他動容。

那女孩兒雖然模樣淡定,臉色卻漸漸粉了,水光盈盈的眼睛視線低垂,落到面前的茶几上。

她伸手將盤子里的蘋果換了個個兒,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原來那幾個蘋果都是臉朝上,唯有一個是屁股朝上。

他暗暗好笑,她有強迫症?

過了會兒她離開了沙發,他頓時覺得視野無趣空落,於是起身去了露台,去看看曇花開了沒有。

然後他聽見了身後輕微的動靜,回過身,那個女孩兒靜靜的站在他身後,一雙眼睛至真至純,如水如霧。

她指著兩個花盆說:「這順序不對,應該是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

若是別人如此較真,他一定忍不住笑。可是她輕聲說出來,他立刻就毫不猶豫的將那兩個花盆挪了位置,然後問她的名字。

她說她大名叫虎珀,小名叫琥珀,一個音。說著,用手在桌上寫了個虎字,用的是左手。

他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彷彿那個名字被她的指尖一筆一划寫在他的心上。

他望著她纖纖如玉的指尖,看著那上面一顆小小的黑痣,一種從未有過的怦然心動,就此而生。

露台上的植物很多,免不了藏著蚊子,那女孩兒的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他要給她拿花露水,她說她只有塗抹丹皮酚才有效果。

他帶她去了藥店,替她買了一管丹皮酚。她當時沒帶錢,他幫她付了賬,她要還錢,他說不用,請他喝杯奶茶就好。女孩兒一口答應,他暗暗高興。可是回到顧宅,她還給他五十塊錢。

他不由生氣,明明說好了要請他喝奶茶,如此一來,自然也就沒了借口約她。他到底還是不甘心,第二天跑去了她的學校,名義為找她零錢,其實是想再見她一面。

他請她吃飯。她說學校管得很嚴,只能在食堂就餐。

他想請她喝咖啡,她也不肯,說晚上會睡不著。

他那時成績優異,長相出眾,在學校里也是風雲人物,被無數女生傾慕暗戀,可惜,卻在這個小姑娘這裡碰了釘子。

顧珣的生物鐘很準時,早上六點半會自然醒過來。然而這天他居然一直沉浸在這個夢裡,直到手機的鬧鐘響了他才醒過來。清醒的那一刻,他猛然一驚,夢裡的女孩兒名叫琥珀,黛若拉送他的那瓶香水,就叫這個名字。而而夢裡的女孩兒,竟然和黛若拉長得一模一樣。

上班的路上,他一直回味著這個夢境,那些異常清晰的情節畫面,讓他身臨其境,感同身受,甚至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依舊在心頭盤旋。

莫非,他對黛若拉一見鍾情?所以寄託於夢境?

到了公司,走到辦公室門口,周一鳴站起身說:「小舅,有人給你送花。」

說著,他彎腰從辦公桌旁拿起一束火辣辣的紅玫瑰,臉上是一副強忍著的好笑。通常都是男人給女人送紅玫瑰示愛,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也是少見。

顧珣第一次碰見這樣的情形,也是微窘,接過來飛快走進辦公室。

玫瑰中夾著一個精美的卡片,上面寫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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