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預知夢 第6節

「1914年的一天,巴爾幹半島的一位牧師做了一個夢,」湯川坐在副駕駛位子上說道,「夢見自己書房裡有一封黑邊的訃告信,是奧匈帝國大公送來的,說自己和妻子在薩拉熱窩成了政治犯罪的犧牲品。第二天,牧師就聽到了大公夫婦在薩拉熱窩被暗殺的消息。」

坐在後排的牧田發出了驚嘆聲:「這是真的嗎?」

「據傳是真的,具體細節我就不清楚了。總之關於預知夢的傳說,很早以前就不勝其數。很多是出於偶然,不過也有很多不能完全歸於偶然,而是大體上能做出充分解釋的。例如剛才講的牧師的事,是不是可以這麼解釋:當時社會動亂不安,牧師平時一直在擔心大公夫婦,在內心深處憂慮有一天他們會被暗殺,於是潛在的想法就出現在夢境中了。」

「哦,這樣解釋就能理解了。」

「你的意思是,坂本夢到森崎禮美這個名字,也有一定的理由了?」草薙問。

「沒錯。」

「不過,即使弄清了這一點,又對案子有什麼幫助呢?」

「這一點明白了,案子就有希望告破了吧。」湯川說,「我想,那會是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什麼意思?」

「這個嘛,咱們走著瞧。」

坂本家在一條叫葛西橋大街的主幹道上,是一座三層的小樓,一層是店鋪兼庫房,現在百葉窗關得嚴嚴實實。

草薙他們和坂本信彥的母親富子在事務所的一個角落裡相對而坐。坂本的父親在事情發生後馬上就病倒了,聽說現在還在床上躺著。信彥的親姐姐香奈子現在過來幫忙。

「我們也真的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富子一邊用手絹擦眼淚,一邊說,「我們想反正這樣也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總比他被奇怪的女人迷得神魂顛倒要強,就沒管他,誰知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聽說您兒子是從小學四年級開始提到森崎禮美這個名字的,那時候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湯川問。他已經將自己的大學老師身份向坂本母女作了介紹,對自己研究過的很多不可思議的現象也作了說明。

「這個……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富子歪著頭說。

「那你有沒有聽到過森崎禮美這個名字?比如,從鄰居、顧客那裡聽到。」

「完全沒聽說過,我們家的顧客中也沒有,我記得附近住戶中也沒有。所以對於信彥為什麼對這個名字念念不忘,我也覺得不可意議。」

「當時您兒子經常去什麼地方玩?您還記不記得他經常去的店鋪或者人家?」

對於湯川的提問,富子只是皺著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與其說是想不起來,倒不如說是她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適合回憶過去吧。

「這裡有沒有能幫助我們了解您兒子當時生活的物品,比如日記相冊什麼的?」

聽到湯川的問題,坐在稍遠位置的香奈子接過了話茬:「有一個相冊。」

「能給我們看看嗎?」

「您稍等一下。」香奈子轉身上了樓。

富子在膝蓋上小心地疊起手絹,手絹已經濕透了。

「請問信彥要被判多久呢?」富子低頭問。

「還不太清楚,」草薙說,「如果只是私闖民宅還好說,可他又肇事逃逸……」

「啊——」富子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嘆息,「這個孩子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來……他可是一個很善良的孩子啊!」

草薙本想說「犯人家屬都會這麼說」,不過他還是把這句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香奈子下來了,手裡面掌著一本藍色封皮的相冊:「就是這個。」

湯川接過相冊,放在膝蓋上翻開,草薙在旁邊斜著眼看。最初一頁是個男嬰,光著身子坐在椅子上。

「小學四年級時的照片大概在什麼位置?」湯川邊翻邊問。

「我記得這裡面好像什麼時候的照片都有。」香奈子說。

的確如此,在每張照片旁邊,都有「信彥 幼兒園畢業典禮」之類的註解。湯川打開了寫著「信彥 小學四年級」那一頁,上面貼著幾張運動會和郊遊的照片。

「好像沒發現什麼特別有價值的照片。」草薙說。

湯川臉色陰鬱地點頭。

「當時最了解他的人,還是他的朋友吧?」草薙交替地看著富子和香奈子的臉。

「嗯……不過,我覺得他沒有一直都很親密的朋友。」富子回答道。

「是嗎?」

「對,他喜歡一個人玩。」

原來如此,草薙點著頭。

這時,湯川捅著草薙的腰部:「喂,看這個!」

「什麼?」

「這張照片,」湯川指著一張照片,旁邊寫著「信彥 小學二年級」。

「這是小學二年級的呀。」

「別管那個,趕緊看啊。」

草薙看著湯川指的那張照片,年幼的信彥正站在路邊,懷裡抱著一個布娃娃。看到這個,草薙眼睛一亮:「啊,這不是?」

「想起來了嗎?」

「當然想起來了,是那個娃娃。」

毫無疑問,正是畫在那本紀念冊上的娃娃,原來那是屬於坂本信彥的。不過一個男孩子有布娃娃倒是蠻稀奇的。

「這是什麼紀念品嗎?」湯川問旁邊的母女倆。

「啊,這個啊,」香奈子好像想起了什麼,「信彥小時候拿回來的,說是別人送給他的。媽媽,您也有印象吧?」

「這個東西,好像是有吧。」富子仍然心不在焉。

「現在還有嗎?」湯川問。

「沒有了,」香奈子肯定地回答,「媽媽說不吉利,把它扔掉了。」

「好像是這麼回事。」

「為什麼說不吉利。」湯川接著問。

「這附近有個女孩子被車軋死了 這娃娃是那女孩生前的寶貝。聽信彥說,他以前經常和那個女孩在公園玩,女孩的父親就把這個給了他。」

富子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點點頭:「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還真有那麼回事。」

「您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嗎?」

香奈子搖頭:「想不起來了,也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有告訴過我們。」

湯川點點頭,一時陷入了沉思,草薙想像不到此時此刻他腦中在翻騰著什麼。

過一會兒,湯川終於抬起頭,對母女倆說:「你們的話很有參考價值,多謝了。」他又催草薙:「我們走吧。」

「我很想找到那個娃娃的主人,一回到車上,湯川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找到呢?」

「想找的話,不會找不到吧,查查以前的交通事故記錄就行了。不過你得跟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還不能下斷言,不過我想,那個娃娃很可能和坂本的預知夢有關係。」

「比如說,死去女孩子的靈魂附在了那個娃娃的身上?」牧田從後面插話。

一向不相信這類說法的湯川嚴肅地點了點頭:「對,有可能是這麼回事。」

「喂,你能不能認真一點啊。」

「我當然是認真的。」

「沒有正當理由的話,我們是沒法行動的。查交通事故記錄必須有相應的說明。」

聽了草薙的話,湯川面對著正前方,大口地做著深呼吸。

「那你們不必勉強,我無所謂,我才不管預知夢的謎底能不能解開呢。」

「你在威脅我們嗎?」

「我可沒那麼想,我只是告訴你,現在還無法下任何定論。」

草薙嘆了口氣,他知道如果這個男人甩手走開的話,自己就無計可施了。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調查的。」

「包括那個父親的情況。」

「哪個父親?」

「剛才不是說了嗎,給坂本信彥娃娃的,在事故中去世的女孩子的父親。」

「是。」

草薙開動了車子。如果聽到有靈魂附在娃娃身上這樣的事,上司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呢?想到這些,他既感到幾分恐怖又抱有幾分期待。

兩天後,草薙給湯川打電話。

「娃娃的主人找到了。」

「幹得不錯,想誇獎你一下呢,不過想想這也是你們份內的工作,還是算了。」

「這個工作可不那麼簡單啊,對上級解釋費盡了周折,調查以前的事故記錄也很不容易啊。」

「這麼做不也是為你們自己嗎。那麼結果如何呢?」

「從結論來看,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是嗎,此話怎講?」

「女孩名叫櫻井真子,既不是森崎,也不是禮美。」

「這樣啊,太遺憾了。」湯川的語氣難掩失落。

「不過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我的信念是不抱沒有根據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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