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愛(2)

良久……兩人分開。

聶修低聲問:「明天來嗎?」

「不來, 」佟夕氣息有點不穩, 眼睛像是蒙了一層水霧,「佟樺再有兩天就開學了,我也該上班了,趁著這兩天帶他去玩玩。本來是打算帶他出去旅行的,結果叔叔生病……你也開刀。」

聶修摸著她的耳垂, 說:「算我欠他一次旅行, 等明年我們一起去, 我來安排。」

佟夕說:「到時候再說吧,我先回去了。」

佟樺開了學, 佟夕也剛好假期結束, 開始正常上班。沒過多久,聶修也去研究所報到。

佟夕暗暗鬆口氣, 他一忙起來也就不會要求天天見面了, 原先異地戀的時候沒發覺,等到同在一個城市, 才發現他比佟樺還粘人。也許是吃一塹長一智了,總之是追她追的特別緊, 不時送花過來,有空了就來接她下班。很快, 所有的同事都知道她有了男朋友。

十月初, 公司的新戲開拍,是一部年代戲,講一個漁村改革開放後的發展歷程, 外加男女主的奮鬥和相戀。前期為了拍漁村的落後面貌,劇組選了一個比較偏僻的海島作為拍攝地。佟夕和王藝又去跟組。

小島風景極美,就是住宿條件很差,附近幾個漁家樂小旅館,都被劇組包了下來。因為房間不夠,明星和工作人員住的地方也沒什麼區別,和助理擠一間屋,佟夕和兩個跟組編劇睡三人間。

夏季是旅遊旺季,島上還有些遊客,國慶後天氣轉涼,很少有人上來,倒是很便於劇組在這兒拍外景。十一月初,天氣陡然變冷。劇組收工後,大家也不出去逛了,都窩在房間里。

佟夕趴在床上,看聶修半小時前發給她的微信。

「聽濤閣?這酒店名字很雅緻。」

「那是酒店啊,就是一漁家樂小旅館。」佟夕給他發了一張旅館的照片。

那邊的床上,編劇小橙在抱怨:「今年冬天來得這麼早,我新買的秋裝還沒穿一遍呢。」

搭檔樂樂和她貧嘴:「你天天悶在房間里改稿穿給誰看啊?反正我是不看,你穿不|穿都一樣,咱們都老夫老妻了,早看膩了。」

小橙笑著去打她。

三人笑鬧了一會兒下樓去吃晚飯。小旅店也沒有專門的飯廳,就在一樓就餐。裡面擺著四張大圓桌子,幾個劇組男同事坐在靠門口的一桌抽煙,空氣里混著菜味兒和煙味兒。

女孩兒怕聞煙味,佟夕隔著桌子和那邊的同事打了聲招呼,就和小橙樂樂坐到了距離最遠的一桌。

佟夕背對著門口,正和樂樂說話,突然看見小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身後。

佟夕晃了晃手:「怎麼了?看什麼呢?」

小橙朝著她身後努了努嘴,小聲小氣的說:「那誰啊,好帥,趕上咱們男一號了。」

佟夕一扭臉,整個人都呆了。

半個小時前還在和她發微信,問她住的地方怎麼樣,吃的怎麼樣,冷不冷。

現在……人到了跟前。

佟夕做夢似的,暈暈乎乎的站起來,「你怎麼來了?」

「周末,想過來看看你,順便給你送點衣服,冷嗎?」說著,就那麼旁若無人的去摸她的手,「怎麼不多穿點,手這麼涼。」

明明是責備的語氣,眼神卻膩歪的不行。人又長的那麼蘇,這一幕就活生生跟拍戲似的。

小橙和樂樂和佟夕年紀相仿,又同吃同住了小半個月,早就混熟了。猝不及防的被這麼撒狗糧,當即調侃起來:「哎呦呦,不用吃飯了,狗糧吃撐了。」

「橙子,下次把這個橋段寫進去。佟夕,你和你這位先給個授權吧。」

佟夕被兩人調笑的臉上發熱,把手抽出來,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只說了名字,沒介紹身份。聶修補了句:「我是佟夕的男朋友。」

兩個小姑娘笑吟吟點頭:「看出來了,不用補充說明。」

佟夕窘笑著問他:「你吃飯了嗎?」

「沒有,下班了就開車往這邊趕,怕誤了最後一趟船。」海島每天最晚一趟船就是七點鐘,到了冬天,五點就沒了輪渡。

佟夕一看旁邊桌的男同事都開始往這邊瞄,趕緊說:「那我們去找個地方吃飯吧。」匆匆把聶修從旅館裡扯出去,呆這兒肯定不合適。

剛剛走出沒幾步,聶修停了步子,說你等等,然後打開箱子,拿了一件嶄新的羊絨大衣出來,說:「先穿上。」

佟夕瞟了一眼箱子,還有幾件衣服明顯都是女式的,笑吟吟問:「不會又是你讓阿姨給我買的吧?」

聶修替她整了整衣領,「這次是我給你挑的,喜歡嗎?」

佟夕點頭,又問:「好看嗎?」

聶修把她的頭髮從領子里撥出來,認認真真的瞅了幾眼,「你穿什麼都好看。」

佟夕笑著瞥他,心說,你也是。

在島上呆了半個月,佟夕對附近這一片還算熟悉,領著他找到一家小飯館,要了三個菜。吃上飯又開始犯愁住宿的問題,佟夕問老闆島上還有沒有住宿的地方。

老闆挺熱情,指著門口右邊那條路,說:「沿著那條路往西走,靠近海邊有個家庭旅館,叫家和,就是有點遠。」

聶修低聲說:「你今晚上和我一起住吧,明早送你回來。」

佟夕咬著筷子,沒作聲,心裡猶猶豫豫的。兩人兩周沒見,他跑了這麼老遠來看她,還沒說上幾句話就把他扔到旅館自己回去,也有點不捨得。

聶修看她低頭不語,「我有多君子,你應該知道。」

佟夕臉上一熱。他出國前的那個五一,兩人在香樟園過了幾天小夫妻般的生活,好幾次都差臨門一腳,最後他都是硬生生忍住。

吃了飯,結完賬,佟夕和聶修去找那個家庭旅館。

這會兒天色黑了下來,夜晚的海風格外濕冷。

佟夕身上多穿了件聶修帶來的大衣,倒是一點不冷,臉卻被風吹得冰涼,於是忍不住嘟囔:「這麼冷你跑來幹嘛,要是找不到那個旅館,你就得去同事屋裡打地鋪。」

「想你了。」

簡單的三個字,佟夕所有的,沒說完的抱怨,全都咽了回去。

聶修牽著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一路走著,一路在口袋裡輕捏她的手指,突然叫了聲她的名字。

佟夕有點怔忪,私下他都喜歡叫她七七,很少叫她名字,通常這樣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我今天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聶修的聲音沉了些許:「蔣文俊死了。」

佟夕的腳步猛然一頓,「你說什麼?」

「他嫂子說他去了非洲,我找了人在那邊打聽,他的確是去投奔了一個開金礦的同學,聽說也掙了不少錢。不過,一個月前死於一場槍戰,是被流彈打死的。那邊一直很亂,這個消息是從一個保鏢公司傳過來的,很確切。」

佟夕木獃獃的聽著這一切,良久沒有出聲。

聶修將她摟到胸前,佟夕將額頭伏在他胸口,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感受,她的確恨蔣文俊害死了她姐,可是此時此刻,聽到他的死訊,她並不輕鬆,也不高興。心裡無悲無喜,空空落落,竟然是死水一般的寂靜,就好像這個人早就在她心裡死了一樣。

聶修擔心她聽到這個消息會失控,出乎意料的是,她情緒平穩的從他胸前抬起頭,在黑暗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像是吐掉過去的陰霾。

她輕輕牽著他的手,說:「我們走吧。」

過去的終歸要被時間湮沒,人都是往前走的,不論前面是風是雨,是溝壑還是坦途。

飯館老闆說的那個海邊的家庭旅館,的確有點遠,走了二十分鐘才看到,非常顯眼的一個白色小樓,位於海邊的一處高地上,門口亮著一盞燈,掛個木牌,寫著「家和旅館」。

聶修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先生,看上去也不像是漁民,清癯利落,穿著一件整潔嶄新的中式褂衫,笑吟吟的一臉和善。

「老先生你好,這裡還有房間嗎?」

老先生明明掛著一臉笑,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裡一涼。「抱歉啊,我們今天不營業。」

佟夕望著聶修,心說完了,今天晚上只能去找個男同事的房間里打地鋪了。

聶修也沒想到大老遠跑來是這個結果,不甘心的往裡面瞄了一眼,發現庭院里的樹上掛了不少的紅燈籠,紅彤彤的跟過元宵節似的。

兩人正要走,老先生忽然又說:「今天是我和老伴兒的金婚紀念日,所以不想接待客人。不過,你們是夫妻嗎?夫妻的話,我就破個例。」

佟夕連忙說是。

聶修望著佟夕,唇角忍不住就往上揚。佟夕裝沒看見他歡喜的表情,放在他口袋裡的手,在他手心裡撓了一下。

「那進來吧。」

進了小院子,佟夕才發現裡面布置的可真喜慶,樹上掛著紅燈籠,桌上擺了好多孔明燈,一個老太太戴著老花鏡,正在往孔明燈上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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