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著我的衣衫,紛亂飛起,如同此刻紛紛擾擾的心情,這世間最開心的事,莫過於喜歡的人也剛好喜歡你,可若是這份情意還牽扯到了第三個人,這便不是開心,而是揪心。
我逃一般回到房間,沒料到,向鈞正等在我的門口。
「陛下讓你上去。」
「召我何事?」
向鈞搖頭,轉身上了樓梯,「姑娘以後說話,還是委婉些的好,陛下的脾氣,姑娘想必也已經了解。」
我跟在他的身後,無奈道:「多謝向左使提醒,我並非故意惹怒他,只是有些事實在看不下去。」
「姑娘有膽有識,向某敬佩。只是,別人的性命總比不過自己的重要,向某不想姑娘有事。」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格外的低,幾乎難以聽聞,好在我聽力素來很好。
雖然出海已有數日,我還是第一次登上龍舟三樓。
舵樓四角點著幾盞碩大的風燈,朦朦朧朧的泛著微光,像是月中樓閣。
向鈞將我領到昶帝的卧房外,輕聲稟告:「陛下,靈瓏姑娘到了。」
「讓她進來。」
我略有些緊張,方才惹得他顏面大失,震怒不已,此刻尋我前來,最大的可能便是找茬,報復,滋事,刁難。
這些倒也無妨,只要不傷我性命便是。
我抱著了樂觀豁達的一個態度,跨了進去。
屋子裡雖不如皇宮富麗堂皇,華美奢靡,但也比起我們的卧房高了不知多少個檔次。精緻華美的貂皮鋪在地上,踏上去如同綿綿雲團。
屋裡並未點燭,十幾枚夜明珠照著亮,一叢人高的紅珊瑚上掛著他的一件外氅,行雲流水的金線,綉成一條神采奕奕的飛龍。
他半躺在一張搖椅上,眼皮半垂,端著一副睥睨四海的架子,倨傲冷漠。身邊的紫檀小几上,放著金壺玉盞,清淡的酒香,氤氳在靜默的空氣里。
我上前施禮,依舊如往常,只當方才的事,沒有發生過。
他抬起眼帘,神色也頗為平靜,「給朕倒酒。」
我上前執起金壺,倒了一杯酒在白色玉盞中,玉杯通透,映著一杯美酒,春波一樣濃碧。
他伸手接過玉杯,順勢握住了我的手,抬起眼帘,意味深長地望著我。
我的身體像是被瞬間冰凍住了,動彈不得,心如擂鼓。陛下,您這是……
他長長嘆了口氣:「明慧死後,好久沒人敢忤逆朕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我被昶帝的文藝雷得嘴角一抽,但緊接著的一句話讓我心都抽了。
「以後和愛卿在一起,這一路一定很有趣。」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聽聞明慧的房中秘術十三式給了你,你本就是大夫,學起來,想必更容易。」
他笑得輕描淡寫,卻在我心裡掀起滔天巨浪。若不是知道他身有隱疾,我真的會嚇得心跳驟停。
「陛下收回便是。那冊子草民本不想要。」
「你收著吧,好好研學,將來治好了朕,朕有重賞。」
我目瞪口呆,心跳的越發的狂亂,半晌才抽著嘴角強笑:「陛下你這是想要報復我么?」
「怎麼會呢。朕不是心胸狹隘之人。此次出海,朕未曾帶著侍女,身邊都是些男人,粗手粗腳,你就留在朕的身邊侍候吧。」
「陛下,草民雖是女人,但比男人更加粗手粗腳。」
「怎麼會呢,愛卿的手細嫩白皙如柔荑。」他握著我的手,另一隻手在我的手背上撫摩。
一堆雞皮疙瘩飛速地竄上了手臂,光下清晰可見。
他抬起眼帘,笑容有些邪氣:「怎麼,朕讓你惡寒?」
我很想點頭,但理智地忍住了,繼續淡定地笑:「陛下若是不怕草民侍候的不足,草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朕就喜歡爽快的女人。去叫向鈞燒倒熱水來,你來侍候朕沐浴。」
我心裡咯噔一聲,我已經為刁難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沒想到刁難的程度如此不和諧。
我硬著頭皮出去吩咐向鈞,他的臉色變了變,看著我的眼神,頗多內涵。
熱水很快供上,昶帝去了後面的凈室,浴桶里熱氣裊裊,在小小的屋子裡生出白煙,氤氳出讓人不安的氣息。
他伸開雙臂,「給朕寬衣。」
他有隱疾,想作案也沒兇器。這麼一想,我也就冷靜鎮定下來,走上前,先去解他的腰帶。
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我假裝不知,努力做出波瀾不驚的表情,平平靜靜的說道:「草民自小學醫,為人治病,不知見過多少人體,但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見到陛下的龍體。陛下乃是真龍天子,定比那些凡夫俗子的身體更加威猛百倍。」
我的目光貌似無意地落到了他的腰下。
「出去。」昶帝果斷地揮開了我的手。
「是,陛下。」我躬身退出,暗自鬆了口氣。他一定想歪了,當然了,我的本意就是想讓他想歪。他慣於當天下第一,可是有的事情不是你想,就能。
向鈞見我出來,怔了一下:「陛下不是讓你去服侍么?」
我攏了攏袖子,擠出一坨乾笑:「因我見多識廣,陛下突然不想讓我服侍了。」
向左使一頭霧水狀,顯然沒聽出我的話外之音。
餘下的日子,昶帝變著法的刁難,自然,愛卿我也會不動聲色的回擊。只不過我們兩人鬥法斗得比較有內涵,外人看不出端倪。他一口一個愛卿,甜甜蜜蜜,我一口一個陛下,畢恭畢敬。外人眼中,倒像是昶帝對我十分倚重寵愛,日日不離身側。於是,玄羽倒像是失了寵,每次見到我,都露出幽怨的小眼神,讓我頗為糾結。
真人,我真的不想這麼「得寵」啊……
而容琛每次見到我,目光比玄羽更為複雜,我居然看出了擔憂嫉妒落寞等若干情緒,我果斷地將之歸為浮想聯翩所導致的老眼昏花。
天氣一天天的熱起來,昶帝也越發的變態了。
這一晚沐浴之後,他裹著一件短袍,從我身邊經過,突然捂住了鼻子,忿然指著我:「愛卿,你身上有股怪味,是不是沒洗澡?」
我忿然回道:「船上一滴水一根柴都很金貴,只有陛下您才能享受到熱水沐浴。我們都是用海水擦擦身子,自然一股子海腥味。」
「那每次朕洗完之後,你就用朕的洗澡水吧,朕不甚喜歡你身上這個味道,像是一條鹹魚。」
「多謝陛下好意,只怕用了陛下的洗澡水,草民身上的味道便像是一條死魚了。」
昶帝一臉壞笑變成一臉冷霜。
我又好心地勸道:「此時正是養精血的時辰,請陛下早些入眠,益於身體早日恢複雄風。」
昶帝終於砰地一聲將我關出門外。
我彈了彈衣服,施施然回到二樓。
進了六月,天氣格外的炎熱,和昶帝鬥法了一天,身心皆疲,此刻海風一吹,每個毛孔似乎都張開了,盡情地呼吸著帶著自由氣息的空氣。
天熱之後,船上的士兵便越穿越少,幹活時光膀子的情形不時出現。這下,可苦了我和眉嫵,入目之處,一團糾結。
我倒還好,頂著一張金剛罩麵皮,偽裝淡定。間或見到身材好的,還認認真真地多看兩眼,使勁擠出一坨「色迷迷」的笑。於是,那些士兵見我便躲。
眉嫵與我正相反,見到他們,面紅耳赤,頭恨不得低到了腳背上,於是,那些士兵就故意往她眼前晃。
可見有些事,一味退讓閃躲是不行的,須得敵退我進。
無奈之下,眉嫵白天躲在屋子裡學我著書,天黑之後,再拉著我出門散步放一放風,過上了晝伏夜出的生活。簡單的洗漱一番,我和眉嫵走到甲板上涼快。
因為開了天知,我的視力格外的好,遙遙一看,便見到了甲板上那一片壯觀的景色。
我拉住了眉嫵:「我們回去吧。」
「不要,人家悶了一天,才出來走走,我要去甲板上涼快涼快。」
「那裡,有人。」
「沒事。」
我咳了兩聲:「他們在,晾鳥。」
眉嫵面露喜色:「船上有鳥嗎?我怎麼不知道?」
我低頭揉了揉眉心:「好多。」
「我去看看。」眉嫵提著裙子歡欣地跑了過去。我捂住了眼。
先是一聲嬌俏的尖叫響徹雲霄,隨後是一片雄渾的尖叫此起彼伏。
兩下里真是十分熱鬧。
「死丫頭,你存心的。」眉嫵羞得滿面通紅,回到屋子裡對著我跺腳,擰我的胳膊,掐我的腰。
我嘿嘿乾笑:「醫者父母心,淡定。」
「淡定你個頭啊。我,我從此以後就不純潔了。」
「咳咳,反正你早晚都是要不純潔的。」
眉嫵做出崩潰裝:「你個女流氓。」
其實,我是想用這個釜底抽薪的法子,讓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