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從小更衣室的隔間里走出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得到了所有人安靜下來並且目光匯聚過來的待遇。
她大概從來沒這樣局促不安過,臉頰滾燙。尤其在白色長裙和雪白肌膚的陪襯下,女孩兒所有裸.露在外的地方,從腳踝到細長的腿,再到鎖骨和脖頸,看起來整個人都透著一層薄薄的艷粉。
——如果不是時間太短而且除了聽不清的私語聲並沒有其他什麼聲音傳出來,那他們一定會覺得秦樓在更衣室裡面,不知道已經對他的女孩兒為所欲為到什麼程度上了。
而即便此刻,知道兩人肯定沒來得及做點什麼,造型團隊里眾人投向宋書身後松著領帶走出來的男人的目光里依然滿是複雜的情緒。
多的是艷羨,也有玩味,嫉妒,或者譴責……不一而足。
秦樓無所謂他們看自己,但是有人的目光還要帶著意味深長的情緒去看宋書——這一點就讓他很惱火了。
他抬手將原本就松垮的領帶結向下扯了兩分,懶散地走了兩步擋在宋書身前。那雙還殘留著沒有完全壓抑下去的欲.望痕迹的漆黑眸子里,凌厲也被襯得多了兩分冰冷和瘋狂的攻擊性。
他甚至根本無需開口,視線只一抬一落,造型團隊的眾人就紛紛回神,連忙各自低下頭或者撇開視線,恢複之前的交談和工作。
但秦樓還是不滿,他甚至有點後悔自己剛剛不擇場合地發.情行為而給自己此時招致的額外醋意了。
秦樓微皺著眉,側回身,「我們乾脆直接回老宅吧。」
「……」
宋書還沒從自己那種不對勁的狀態里完全脫離出來,就先聽見了秦樓這句話。
她當然不會忘記自己在更衣室里「被迫」口頭約定的「賣身契」,更清楚一旦回了老宅,那就真的沒什麼可以拖延或者阻止面前這個已經鬆了心底欲.壑牢籠的門、隨時有可能把人形殼子裡面關著的那隻野獸放出來的男人了。
一被勾起關於那份口頭賣身契的約定過程的記憶,宋書心裡再次泛起惱意。她微微咬牙,抬眸向秦樓。
「不行。」
還沒褪下嫣色的臉蛋上,微微勾著的眼角被那少見凌厲的眼神描摹上一點艷麗的紅。
吐出最後一個音節時,她的眼睫似乎還微微顫了下。
那輕抖的一下子,柔軟的眼睫像是從秦樓心底最深地地方拂掠過去,撓起一點癢勁兒,又一直順著心口傳到四肢百骸里去。
秦樓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勾起來,拇指無意識地慢慢摩挲過食指側端。
他的視線緊緊勾著宋書的,不肯放過半點,然後秦樓俯低了身,薄唇間吐出的聲音微微沙啞。
「小蚌殼,如果你還想參加那個校慶典禮,那在今晚回到老宅之前,你最好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會忍不住的。」
「——!」
宋書覺得自己快要氣極了,偏偏她這是第一次對秦樓生出點退縮的心理——今晚隔間里的秦樓在某種意義上對她來說確實是「可怕」的,她以前以為他的一切情緒她都熟悉,所以她能猜到他的每一個選擇或者心理。
直到今天晚上,她發現原來還是有些時候她是沒辦法坐到的。那種時候的秦樓讓她本能地想躲——好像躲不開就會被撬開殼子吞掉了。
宋書難能懊惱地收回眼神,轉身繞過秦樓往外走。
秦樓在原地停住兩秒,他微低了頭啞然一笑,轉身跟上去。
專程來接的禮賓轎車將兩人一路送進Q市二中的大門,到會堂前才停下來。
秦樓下車,到宋書那一側為她拉開車門。然後他牽起猶豫了下還是搭上來的女孩兒的手,在已經站在門外焦急久等的劉瑜笙的引領下一路走進會堂的正門。
校慶典禮還未正式開始,學校給能夠撥冗來參加典禮的榮譽校友們辦了一場小型的校友會。
地點就在學校會堂的小展廳內。
展廳里是自助小型晚宴的形式,能夠被領進來的都是拿著校方邀請函的校友,更有的乾脆就是秦樓和宋書這種——有學校派來了專門的人負責單獨接引。
Q市二中建校數十年,培養出來的精英學生也早就遍布國內甚至國際各地;再加上這次周年校慶典禮,校方比較重視,請校友回校的力度也比較大——所以今晚到場的在各個行業領域或多或少能有一席之地的人士不在少數。
但即便如此,秦樓這樣背後落著千億身價的國際投資公司級別的也算是絕無僅有了。
一見到他出現,展廳里不少關注著入口方向動靜的人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廳內原本就在柔和的鋼琴曲的陪襯下零散著低低的交談聲,只是此時的焦點統一地轉向了同一處:
「他就是秦樓吧,果然和傳聞里一樣年輕。」
「當然,聽說他今年還未及而立,Vio如今在國內投資界就已經不見敵手了。年輕富豪榜上數年霸佔第一……跟這種風雲人物一比,我們這『榮譽校友』實在當之有愧啊。」
「畢竟我們可沒有他那樣的家門傳承。秦家是多少年傳了多少代的老牌豪門了?他秦樓可原本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天之驕子。」
「哎,你這話就說得太酸了點。秦氏集團確實了得,但別說三代了,這些年在二代們手裡日漸式微的大小豪門還少么?尤其當年那件轟動全國的大案後,秦氏集團可是元氣大傷。要不是秦樓及時接手,大刀闊斧甚至壯士斷腕地做了革新舊制的決定,那秦氏如今如何可是兩說的事情。」
「沒錯,這一點我也贊同。秦樓這人『天才瘋子』的名號在金融業傳了多少年了,個人能力在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里風頭無兩,半點都無需置疑。」
「……」
從秦樓進來以後,四面八方就都在談論他入行以來的那些「豐功偉績」和各類異聞傳奇,連帶著原本冷清的展廳內都隱隱有熱鬧起來的跡象。
不少人躍躍欲試地想上來和這位難得一見的「貴人」攀談,可惜來到這裡的都不算傻的——秦樓這人脾氣古怪是名聲遠播的,在不確定他今晚情緒如何的情況下,沒人想上來做第一個出頭鳥。
畢竟人際交往裡,得罪人比討好人可簡單多了。
秦樓也樂得清靜。
事實上,從在臨時造型室外上了轎車後的一路上,他就一直在試圖哄著第一次和他鬧脾氣的小蚌殼「回心轉意」。
可惜之前在更衣室里,他的所作所為顯然是完全把他家小蚌殼惹惱了——哄了一路,蚌殼縫兒都不帶給他張開一絲的,到現在也不見什麼成效。
不過秦樓在宋書身上最不缺乏的,大概就是平常在別人身上他最匱乏甚至可以說沒有過的耐心和好脾氣。
「喝點什麼?」秦樓就站在宋書身後,貼著她的長髮嗅著上面好聞的香氣,低聲問。
「……」小蚌殼今晚是瞥都不瞥他一眼了,只裝沒聽見。
秦樓不以為意,仍是問:「那邊有香檳和葡萄酒,桌台應該有調酒師,想喝一點酒么?」
「……」
宋書仍是不說話,精緻漂亮的瓜子臉上一點表情都不見,眸子里情緒也淡淡的。眼睫微微耷著,有點沒精打采,反正不理他。
這副與平素不同的模樣只勾得秦樓心底愈發地癢,他自己從端著托盤的侍者手裡取了一支香檳杯,連裡面的液體是什麼都沒注意,先抿了一口咽下去,平復心底那點壓不住的渴。
領帶略微鬆散的襯衣領之上,線條凌厲的喉結位置輕滾了下,然後秦樓終於皺起眉,目光依依不捨地從他的小蚌殼身上剝下來,落到手裡的杯子上。
「……蘋果汁?」秦樓嘀咕了聲,他趁機再次貼回宋書身側,「你酒量不好,乾脆嘗點果汁?」
「……」
宋書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糾纏得惱了,抬起杏眼來淡淡一瞥他,轉身似乎就準備往別的方向走。
秦樓伸手一勾女孩兒的臂彎,把人撈回身前,他再次抿了一口果汁,低下頭作勢要去吻女孩兒艷紅的嘴巴——那是在來路上的轎車裡被他沒忍住「肆虐」過的結果,說起來大概也是把小蚌殼惹得徹底跟他鬧脾氣的根本原因——而這一番動作,終於讓宋書那張沒什麼情緒的臉上表情變化了。
她既沒有躲也沒有閃,反而是不避不退地仰起臉兒來,乾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眼底帶著點倔勁的涼。
秦樓在即將得逞的毫末距離下頓住。
垂眸和女孩兒對視數秒,秦樓終於還是沒捨得真惹著她的火也要硬上。他退開一點距離,自己把蘋果汁喝完了,才放下空杯放低身。
「是我錯了,彆氣了。回家之前,你不想我做什麼,我就什麼都不做。」
宋書沒表情地撇開臉兒,眼底划過一絲懊惱去——
與其說氣秦樓,倒不如說她是在氣今晚鬼迷心竅就簽了「賣身契」的自己吧……
秦樓和宋書牽牽扯扯的這一幕,很快引起了展廳里時不時都要將目光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