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篇 My hell and heaven 第六十七章 牢籠

秦樓沒反應過來,僵在原地。

管家倒是先回了神,輕咳了聲然後清了清嗓子,沒看見一樣地把臉扭開,轉向別處。

而等秦樓醒神,宋書已經落回腳跟,沒事人似的鬆開手繞過他,就準備往前溜達。

秦樓自然不肯。他想都沒想把人拉住,黑漆漆的眸子深里那點壓抑已久的狼性剝掉遮掩的外殼,陰沉沉地盯著沒什麼表情的女孩兒。

宋書安安靜靜地隨他握著,等秦樓微斂下眼睫,眸子里光愈發晦暗深沉地黯下去,微灼的呼吸也貼近的時候,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秦樓。」

「……」秦樓頓住。

「你想幹嗎。」

「……」秦樓眼神一僵。

幾秒後,他懊惱地退開半步,撇開微微泛紅的臉,表情難得多了一絲當年少年似的狼狽感:「……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

「那是懲罰,」宋書平靜糾正,「而且你剛剛想的東西有點多。」

「哦?」秦樓用幾秒時間恢複鎮靜,聞言支了支眼皮,不安好心地問:「你知道我剛剛想什麼了?」

宋書說完就發現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她也不掩飾,淡定地裝作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聽見,轉身走到管家身後去了——

「我們往前走吧。」

管家笑眯眯地裝剛長上耳朵,「好的,小姐。」

「……」

秦樓眼神陰鬱哀怨地跟上去了。趁管家不注意,他走到宋書身旁,上身一低,威脅似的在她耳邊低聲道:

「把我壓狠了,最後遭罪的會是你的,小蚌殼。」

「……」宋書好像充耳未聞地走出去。但從她背後看過去,細白的耳廓卻不自覺地染上一點艷粉的痕迹。

老宅的院落里繞過一圈後,管家領著兩人進了主樓。

「主樓前幾年重新修葺過一遍,好些布置和房間都已經改換了。」管家走在前面一一介紹著,他的身後,秦樓宋書從正門進入。

廳內的傭工停下手裡的活計問了好,三人穿過正廳。

在一樓看得差不多了,管家停在樓梯口,「二樓還是書房和卧室,沒有做別的改動。至於三樓……」管家看向秦樓,微微躬身,「三樓一切布置都按照少爺說的,平日里也沒人上去。」

秦樓點點頭,「剩下的我們自己看吧,你不用跟著了。」

「那我下去為兩位布置晚餐。」

「嗯。」

等管家轉身離開,宋書才抬眼看向秦樓,「三樓你布置什麼了?」

秦樓晃了晃身,朝宋書伸出手,「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會好奇呢。」

「……」

宋書在台階下停了兩秒,還是把手搭上去,然後她邁開步子,跟在秦樓身後踏上樓梯。

秦樓牽著她上了二樓。

走廊上各個卧室的房間布置,宋書還能在記憶里找到熟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跟著秦樓走過一扇又一扇的房門時,回憶里那些她以為早就模糊了的過去的記憶全都撲面而來。

宋書情不自禁地放慢步伐。

直到秦樓牽著她走到長廊中間的一扇門前。「這裡是……」宋書從記憶中翻找過,隨後有些不確定地看著面前這道花紋帶著古樸造型感的雙開門,「書房嗎?」

「嗯。」

秦樓點頭,伸手推開。

房間裡面一片昏暗,窗帘是拉開著的,如水的月華透過落地窗,傾瀉在房價的盡頭。

其餘地方都藏在黑暗裡。

秦樓打開了門旁的觸摸燈開關,眼前的黑暗陡然被燈光撕開。

看著面前的布置,宋書愣住了。

和她記憶里那個有點威嚴的書房不同,這裡是按照另一個地方重新裝點的——宋書曾經和秦樓單獨住過的秦家的另一處宅子,那裡的書房是他們兩個人獨有的地方。

一半是高高的書架,堆滿了各種厚重的古今中外語言各不相同的數學類大板磚書籍;另一半則是布置成畫室的模樣,捲成畫軸的畫卷一份又一份地摞在那些畫架上,還有幾幅是用漂亮的畫框裝裱起來,掛在牆壁上,或者斜著倚靠在牆角里。

宋書站在門外,看著這個好像和過去那個房間一模一樣的書房,幾乎能夠在記憶里清晰地回憶起她曾經和秦樓在裡面度過的每一段時光——

有時候是她在畫畫,而他捧著一本厚重的書籍靠在書架上;筆尖在畫紙上莎啦啦地作響,書頁划過空氣,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像是某種舒心的樂曲。

還有些時候是他坐在窗邊的書桌上,晃著長腿看落地窗外的景兒,雖然看來看去就那麼多,春夏秋冬也沒什麼變化,但他喜歡的時候宋書就會陪在他身邊,聽他講講今天又看了哪本數學史,偶爾皺著眉頭一副輕蔑的語氣指責書里的某個論證點有多晦澀或者蠢笨。

更多的時候,是宋書坐在畫板前畫畫,而秦樓站在她身旁。家裡最瘋癲最惹不起的小瘋子這種時候總是格外安靜,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站在那裡給她扶著畫紙,或者削那些他永遠覺得畫出來就沒什麼區別的多少多少H和多少多少B的鉛筆。

這種時候書房裡總是安安靜靜,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但小小一個書房裡甚至只是那小小一張的畫板前,卻又好像藏著一個完結的世界,什麼美好的聲音全都在那裡面。

所以不需要說,什麼都不必開口,他和她全都聽得到。

宋書慢慢垂下微微顫慄的眼睫。

半晌,她輕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很淡的笑,「都怪你。」

秦樓回眸,「怪我什麼。」

「我本來,一直在忍著的。」宋書輕聲道,「從踏上回來的路以前我就在想,今天一定要做好表情管理,不能讓你看出什麼異樣,不然我難過你也會難過,而你難過我就會更難過——這對我們兩個都沒什麼好。」

秦樓聽到中途已經是眼神禁不住地晃,等宋書說完,他也垂了眼帘遮住裡面的情緒,「那現在失敗了?」

「你說呢。」宋書側過身看他,「不是從還沒有進來院落的時候,就已經失敗了么?」

「……」

「更何況,你還故意在這個時候給我來這樣一出。」

聽出宋書語氣里一點小小的怨念,秦樓忍不住啞然失笑。

他伸手勾起女孩兒的手,把人牽著走向畫室的那一半書房——

「以前我從來不敢回這裡,也不敢回那個宅子里。就算所有的樓和房間全都推倒重建,所有的痕迹全都抹掉,但我還是會在隨便哪個房間里突然就想起你還在我身邊時候的這裡的模樣。」

「一直到你真的回來,我才敢讓人按照我記得的布置,把這裡裝點成現在這樣。」

秦樓拉著宋書走到這半邊房間中央,那裡支著一塊畫板,上面雪白的畫紙平整地鋪展開。

再往旁邊,支起來的畫架上擱滿了削好的按照型號排列的鉛筆和其他繪畫工具。

秦樓鬆開手,轉而扶上女孩兒的肩膀。他把她帶到畫板前,坐在那張椅子上。

然後秦樓收回手。他看著畫板和坐在畫板前的宋書,微垂著眼笑了起來。

「這樣一幕我已經夢見太多回了。每次夢到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往坐在椅子上你的面前跑——可是一直跑一直跑,卻總是越跑離你就越遠。就算哪一次終於跑到你面前了,我一伸手摸到你,你就會消失不見了。」

「……」

宋書聽得心口輕顫,她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秦樓——」

「我提這些不是要你難過的。」秦樓突然說道。

他俯下.身來,額頭貼住女孩兒的額頭。秦樓的眼帘微微垂著,他低聲開口,帶著一點沉啞的笑:

「你知道的,小蚌殼,我從來就是個瘋子,而且做事永遠不計後果甚至可以不擇手段——我帶你看這一切沒有別的原因,只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執念已經到了多重的程度;我也想讓你看見這些以後知道,這一次既然你已經回來了,我就絕對不可能再放你到任何地方——更甚至,我不會再給我們彼此像當年那樣分開的機會……就算是再出什麼事情,就算是哪一天誰要死了,我都一定要在你的身旁。」

宋書聽完搖了搖頭,她輕聲說:「你知道不需要這樣,本來這世界上也沒什麼會讓我離開你的了。」

「不,我不知道。」

秦樓啞聲道,像是自嘲的低笑。

「我以前以為我知道,直到現實給了我一耳光,為了那份自傲我付出的代價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所以從那天開始我什麼都不確定,我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在我身邊畫一塊牢;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但是只能是在我身邊的那個牢里——我知道你想把我從那裡面救出去,我可能就是個瘋子吧,小蚌殼但我就是不想出去——我只想把你拉進來,我只想這個籠子里關著我們兩個人。生同衾死同穴,百年之後併骨而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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