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E國。
某私人會所頂樓。
從唯一非露天的VIP電梯通道走出來就是一片露天觀景台,觀景台的兩側是一道環形泳池。泳池的邊際處仿照新加坡金沙酒店頂樓露天泳池的無邊設計,不明材質的透明邊界擋住深藍色的泳池水體,幾十層的高度上,夜景一覽無餘,看起來危險而無邊無際。
尤其此時夜色已深,除了觀景台上角落裡嵌入地磚的LED地燈外,只有泳池內亮著幾盞小燈。
泳池水體在夜色里盪起深藍的漣漪,混著黑暗邊界,更像夜空里一塊巨大的深藍色琥珀。
即便在年費昂貴的私人會所,這片泳池也並非隨意進入。而今晚,這裡更是被會所的一位高級會員直接高價包場,免了外人打擾。
侍者提前在觀景檯布置了華麗的長桌和燭光晚餐,場景與音樂都布置得旖.旎動人,燈光也極具曖.昧的情調。
總而言之,場面非常美。
美得可以現場求婚了。
而這個場面有多麼美,秦樓和寒時進到這裡時就有多麼表情扭曲、動作僵硬。
秦樓作為客人,再加上身邊這個也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他難能忍受著音樂引起的不適感,走到長桌一邊,坐了下來。
然後秦樓拿起插在水裡的凈手濕餐巾,打開之後他在裡面發現了綴好的熏香花瓣。
秦樓終於徹底黑了臉。
他抬頭看向長桌對面,滿是嫌棄,「你是離了你家小領導太久,現在連取向都扭曲了?」
「……滾蛋。」寒時的臉色比他好看不到哪去,「我只是說了一共兩位,忘了強調是朋友。」
秦樓嗤笑了聲,嫌棄地抖掉花瓣,擦乾淨手扔到一旁,未做應答。
侍者上來的時候顯然有點意外兩位客人都是男性,不過很快他就給寒時遞了一個「我們懂」的眼神。
寒時表情更擰巴了,他皺著眉跟對方交流片刻,就見侍者臉色微變,一番道歉後立刻讓人撤掉了觀景台上不合時宜的布置——
秦樓和寒時的晚餐這才順利進行。
「你怎麼親自來E國了?」寒時問道。
秦樓懶得抬眼,慢條斯理地切著面前開胃前菜里的溫泉蛋,「E國這邊的辦事處建立之初只有我和林o比較系統地接觸過,他已經進去吃公糧了,公司里沒有合適的人選,自然指望不上別人。」
寒時笑,有些幸災樂禍,「樓爺還真是辛苦啊。不過我以為按照你的脾性,就算不得不出國,也一定會把宋書帶在身邊的——怎麼這次捨得自己出來了?」
「……」一提這個秦樓就想黑臉,「她那個妹妹辦事不利,公司里有點事情,她脫不開身。」
「難怪。」寒時笑著點點頭。
秦樓抬頭看看,寒時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叫他不爽,「你現在對著我幸災樂禍,是不是有點早了?」
寒時抬眼,「?」
秦樓哼笑了聲,仇恨值一秒拉滿,「我至少回國就能見到我家小蚌殼,你能么?我記得你家那位小領導是親自發話,讓你家老爺子給你踹出國來了?」
「……」這次輪到寒時被戳到痛處,瞬間黑了臉。
兩個情場上各有痛腳的至交好友一番互損後,寒時終於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鐧——
「我雖然人不在國內,但是消息從來沒遲鈍過。這幾天樓爺不在國內,知道投資業界都起來什麼樣的風聲了么?」
秦樓微眯起眼。
最近E國辦事處在當地幾處手續的審批上出了問題,他忙得焦頭爛額,除了每天固定給他家小蚌殼打電話,打著「聽取公司各項工作進度彙報」的旗號一逞私心意外,他確實沒什麼精力關心國內的風聞。
寒時既然這麼說了,勢必就是聽到了對他有所影響的消息,而又是恰巧在這個關頭提起的……
秦樓想到這裡,手裡刀叉微微停住,他抬眼,神色嚴肅起來,「你聽說什麼了,和她有關的?」
計謀得逞,寒時笑了笑,「看來她沒跟你提起過?」
「……別賣關子。」
「其實也沒什麼,」寒時嘴角一勾,切了塊牛排潤下一口紅酒,然後才抬眼,「只是最近投資業界里突然盛傳,說Vio資本去年剛剛升任總經理助理、並且很有望接班成為特別行政助理的那位,是個靠臉蛋替身上位,還陪酒陪聊陪暖床的小可憐。」
「——」
秦樓手裡的刀叉微微攥緊了些,眸子也一點點陰沉下去。
須臾後,秦樓面上笑色不知道什麼時候褪去了,只剩點冷淡的輕嗤。
「早就有這樣的傳聞了,小寒總消息來得也太慢了點。」
寒時搖了搖頭,「可我聽說,之前雖然也隱隱有點傳言,但從來沒成規模——如今有人說是這位小助理自己親口承認了,這傳言正在業界鬧得風風雨雨的呢。不少人在議論,說樓爺果然年輕,感情上也玩得一手好情.趣。」
寒時停頓了下,挑了挑眉,抬頭笑:「這個最新消息,樓爺也是知道的么?」
「……」
秦樓慢吞吞地咀嚼完嘴巴里的牛排,咽下去後他陰惻著眸子站起身,拿起餐巾擦過嘴巴就扔到一旁。
轉身的弧度都帶著壓抑的冷氣,「我去打個電話,你先吃。」
寒時終於扳回一城,心情舒暢地保持微笑:「樓爺自便。」
一通電話直通Q市。
沒一會兒,電話對面便接通了,傳出來的聲音平靜裡帶點意外:「秦樓?怎麼了,突然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
「臨時查崗。」秦樓輕眯起眼,單手敲著面前的大理石檯面。「你現在在哪兒?」
宋書默然兩秒,「員工食堂。」
「……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以後你不要再去那邊吃飯了?」
「今天特殊情況,」宋書耐心解釋,「明天就是年會,巧巧有些事情還是不確定,需要跟我商量一下,再去23層做飯的話,時間上有點緊張。」
「又是欒巧傾。」秦樓皺了皺眉,咕噥了聲後,還是暫時放過這個問題,「那你最近有沒有隱瞞過我什麼事情?」
宋書怔了怔,她認認真真思索過一圈,搖頭,「該讓你知道的事情都已經定時定點地彙報給你了。」
「……還有不該讓我知道的?」
宋書說:「只是一些沒必要的小事,如果都要講,那我們大概需要24小時語音連線了。」
秦樓:「我不介意。」
「我介意——作為總經理助理,尤其在總經理不在公司所有工作業務還不能有半點耽擱的情況下,我很忙的,秦總。」
難能從宋書的語調里都能聽出一點怨念了,秦樓心虛幾秒才開口,「我這邊的事務最晚後天就能出結果,我會儘早趕回去的。」
「嗯,那你到國內之前通知我,我去給你接機。如果沒其他事情,我先掛斷了,巧巧還在等我回去。」
秦樓猶豫了下,「你確定,沒有什麼事情需要讓我知道?」
宋書無奈嘆氣,「我很確定,秦樓先生。如果你真那麼擔心,那處理好手頭的工作,儘快回國就好了。」
秦樓眼神微晃,最後還是接受了宋書的答案。
他垂下手,「好。那午安,小蚌殼。」
宋書回憶了下今晚秦樓的行程安排,也輕笑了聲,「晚安,聽說那個會所頂樓的夜景泳池很不錯,好好享受。」
「唔,你喜歡嗎,那我們蜜月來這裡——」
「晚、安,」宋書半是警告半是玩笑地打斷他,「秦總。」
秦樓只得遺憾地應聲,「你先掛斷吧。」
「……」
通話結束以後,秦樓返回露天觀景台。
寒時見他回來,有些意外地挑挑眉,「這麼快?」
「嗯。」
「宋書果然承認了嗎?」
「問了兩遍她沒提起,我就沒有戳破。」秦樓坐下來,說。
寒時有點意外,「這麼委婉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樓爺。」
「距離太遠。」秦樓半是嘆氣地抿了口紅酒。
寒時:「?什麼距離?」
「……」秦樓收回目光,看向寒時,「我和她之間的距離太遠。如果她不想說,而我逼著她提起來了——那就算她情緒狀態變差了,我都沒辦法第一時間到她那兒去。所以這種情況下,只能等到我可以立即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最好是當面。這樣她有什麼情緒我都能照顧得到。」
寒時聽得怔愣,幾秒後他失笑,舉了舉紅酒杯,「瘋子原來也有這麼細膩的時候?」
秦樓勾勾嘴角,微垂下眼,「蚌殼我都撬了十多年了,生怕弄傷她,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當然越小心謹慎越好。」
「嘖,受教了。這杯我敬你和你的小蚌殼,百年好合?」
「……百年哪夠?」
秦樓也舉杯,對著寒時,或許是對著寒時身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