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樓回來時經過助理秘書組的工作區,只有宋書和安行雲在。今天原本是安行雲和許佳佳例值,不過早上出了點「意外」——
秦樓從23層下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許佳佳叫進辦公室,從她入職開始犯下的錯誤一一曆數,然後乾脆利落地把人開掉了。
宋書從安行雲那裡得到通知後第一時間趕到公司,但只來得及和哭得梨花帶雨的許佳佳在電梯間擦身而過。
在她面前藏了那麼久的小姑娘,最後走之前給了她一個無比惱恨的眼神,大約是把這個結果歸咎到她身上了——這讓宋書很是有點遺憾。
她還是喜歡善始善終那種結局,所以才會從一開始就裝作沒有察覺許佳佳那些異樣的。
對於這個不在計畫步驟里的「開除事件」,秦樓給出的解釋是一切已經推進到最後一步了,他必須保證革命隊伍的純潔性。
人已經去辦離職了,宋書知道多說無益,只能無奈默認。
秦樓經過時,安行雲正在工作區里「教育」宋書:「董事會那邊把這個釘子埋下這麼久,再硌得慌我們也忍到現在了。原本說不定還能發揮點別的作用,結果你就放任他這麼隨性拔了?」
「安姨,畢竟他才是總經理。」
「他是總經理也不行,他鬧著玩你也陪他鬧嗎?他是二十六七還是六七歲,你怎麼還得哄小孩兒似的,這麼慣著他?」
宋書幫秦樓說好話:「秦樓大局上還是有考慮的,好些事情一直忍到現在。如今到最後一環了,任性點就任性點?」
「……你啊。」安行雲恨鐵不成鋼地看宋書,「他就是個除了你之外沒人能按得住的性子,本來我還指望以後有你在,他能收斂些。現在看來你分明就是個助紂為虐的,再這樣下去,我看他倒是要先被你慣壞了。」
宋書莞爾不語。
站在工作區外的秦樓聽得忍不下去了,他抬手敲敲工作區敞開著的玻璃門。
宋書和安行雲聽見聲音回過頭去,就見她們前一秒還在談論的男人靠在門旁懶洋洋地笑,眉眼裡藏著點躁戾。
「安特助,背後議論自己的老闆是不是不太好?」
安行雲表情淡定,看見秦樓都露出什麼情緒,語氣也是不卑不亢的:「就算當著秦總您的面,這些話我也一樣能說得出口——所以不是背後議論。」
秦樓挑了挑眉,想說什麼,還是壓住了。
安行雲卻沒給他面子,眼皮一抬,目光猶如古井不波:「秦總想從頭再聽一遍嗎?」「……不用了。」
安行雲是和白頌同時期的員工,算得上公司元老級別的人物了。而且工作能力確實極強,有她在,助理秘書組能給秦樓減少一半以上的工作量——也是由著這一點,這麼一位不合秦樓脾性的老人能在特別助理的位置上穩穩噹噹地坐著。
不過以前秦樓也沒這麼聽話,最多和安行雲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只是從宋書那兒得知安行雲是白頌的舊交,又得算是當年宋書的救命恩人之一,所以如今秦樓對她已經算是尊敬些了。
本想替自家小蚌殼抱不平的秦樓難得碰了壁,站在門旁也不說話,就安安靜靜地瞧著宋書。
宋書習慣他這般「沒臉沒皮」,安行雲卻受不住。她難得多了點表情,皺眉扭過頭去看宋書,「他是不是有事?」
宋書這時候格外不給面子,嘴角微微翹了下,語氣卻淡淡的:「他如果有正事就會理直氣壯地提出來了——找不到借口的時候才會這樣。」
安行雲沉默幾秒,實在被那殃及到自己的目光膩歪得不行。她伸手把宋書手裡記載著和當年案件相類似的金融法案實例的文件夾拿下來,指指門外。
「那你也把人領回去,別讓他在這兒礙事。」
「……」
長輩發話,宋書只能起身,走到門旁把得逞的某人「拎」回總經理辦公室。
——
「楚向彬走了?」宋書關上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回身時問秦樓。
「沒有,」停在門旁等她的秦樓開口,「送到電梯間,剛好遇見欒巧傾上來了。」
宋書一怔,「然後呢?」
「我讓他們慢慢聊。」
「……你就把他們扔在那兒,自己回來了?」
「嗯。」
「那你有沒有跟巧巧說清楚我們的計畫、或者告訴她楚向彬其實是雙面間諜,她之前誤會他了?」
秦樓心安理得地搖頭,「沒有。」
宋書:「……」
宋書哭笑不得,「你就不怕待會兒巧巧在電梯間對楚向彬做出點什麼、釀成慘案么?」
「又不是對我,我有什麼好怕的?」
「……」
宋書徹底無言以對。
兩人安靜對視幾秒,宋書沒表情地敲了敲額角,轉開臉,「你對巧巧的敵意是不會消了嗎?」
「你才知道么。」秦樓哼笑了聲,「我對一切低智商生物本能排斥,和他們不在同一個種群基因組裡,也沒有辦法交流。」
「……」
「而且,從當年欒巧傾佔據你多半時間開始,我和她已經結下『世仇』了。」
宋書終於忍俊不禁,「你太幼稚也太記仇了,秦樓。」
秦樓對於宋書的所有評判從來都是欣然接受,這時候聽見也不反駁,就默認了她的話,一副隨她去說的模樣。
宋書想想,對楚向彬的個人能力還是比較有信心的——欒巧傾那樣的傻白甜,在那頭藏著狐狸心思的霸王龍面前更大可能是被忽悠得找不著北,也就稍微放下心。
她仰頭看向秦樓,「你和楚向彬談過補償了?」
「嗯。」秦樓點頭,表情不正經地透著懶散,「不是給他欒巧傾么。」
「……秦樓。」
「我都給他機會了——如果我猜的沒錯,那楚向彬現在在電梯間里絕對不會和欒巧傾解釋清楚誤會。」
宋書一愣,「為什麼?」
「愧疚。」秦樓低低地吐出這個詞,「這可是個利器,把握好它,楚向彬以後才能有真正的機會徹底俘獲那個傻白甜。」
「愧疚能被利用到那個程度?」
「當然。」秦樓附到宋書耳邊,啞聲笑,「畢竟……你們女人太容易心軟了。」
他的話剛說完,宋書已經淡定抬起白凈的巴掌把那張俊臉推開。
秦樓也不意外,遺憾地站直身。
「你是個例外。」
宋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稍正色,「你到底給了楚向彬什麼補償?他在這件事里功不可沒,而且也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不覺得你會沒有行動。」
「……給他復職。」秦樓坦誠。「然後等塵埃落定後,那些被牽連處理的董事的股權回購回來,我會給他一小部分。」
聽到最後一句,宋書有些意外,不過想了兩秒她就有點恍然,「你還是希望他來接呂雲開的班。」
「呂雲開年紀不小,也該退了。」
「……你不會是因為他在當年那個案子里袖手旁觀,而對他有意見吧?」
秦樓沒有回答,反過來垂下眼眸問宋書:「你難道沒有?」
「……」
宋書默然。
她當然有——剛知道呂雲開對真實情況有一定了解卻什麼都沒說的時候,她對這位副總的恨意並不比對林o那個直接關係人的恨意輕上多少。只是有些事情,如果只從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和判斷,難免有失偏頗了。
宋書無聲地嘆,再抬眸時,眼角已經盈上一點淡淡的笑意,「他至少堅決地拒絕了誣陷我母親的事情。我們之於他終究是外人,沒權利要求他為了外人的事情冒險,他也沒有那個責任和義務。而且如果連他也要責怪的話,那我要記恨卻沒辦法報復的人可就太多了……我不想自己活得那麼累。你也不要。」
秦樓聽完以後眼神有些微妙,而且很久都沒有言語。
直到宋書都被他看得有點不安了,「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你本性里終究還是像你母親更多一點的。」
宋書一怔,「為什麼這麼說?」
秦樓垂眸,嘴角輕勾起來,「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你的心和路可以越走越寬……」
宋書皺眉。
秦樓的話沒有說完,她聽得出來。
沒有說完的部分里有一個轉折,和他有關。
宋書到底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秦樓的人,只安靜十幾秒後,她就想到什麼,瞳孔驀地輕縮了下。
宋書本能地伸手握住秦樓的手。
「我的路就是你的路。」
秦樓身影微僵了下,幾秒後他抬眼笑,聲音有些啞然,「你又聽見了?」
宋書慢慢收緊指尖,「我都聽得見,一直聽得見。所以就算你的心和路窄了,那也沒關係,因為我的會成為你的——我們的路永遠在一起。」
秦樓眼底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