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篇 My hell and heaven 第四十七章 交鋒

宋書坐在一間酒店套房的沙發里,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坐在她對面的是欒巧傾。確切地描述,應該說是已經哭完了一整包大紙抽後鼻頭都擤得通紅卻還有濤濤未盡之勢的欒巧傾。

宋書起初還心生愧疚——畢竟即便欒巧傾跟在她身邊好幾年,除了當初在那個大雨里的社區便利店外抱著她一邊喊「媽」一邊嚎啕以外,這還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哭成這副可憐模樣。

不過在宋書坐了半個小時,發現欒巧傾全過程中沒有任何要停止的趨勢後,宋書已經表情空白地木起臉。

三刻鐘後,宋書感覺自己太陽穴開始一跳一跳地疼起來了。

欒巧傾把最後一張紙抽用完,一邊打了個帶著酒氣的哭嗝,一邊通紅著兔子似的眼睛抬頭看向宋書。

「還……還有紙嗎?」

宋書心裡那點愧疚早就被這洪水似的眼淚沖沒了,此時搖頭都不帶什麼感情:「沒了。」

「……」

欒巧傾聽完似乎就噎在那兒了,獃獃地看著宋書,眼神裡帶著懷疑自己耳朵的茫然——模樣像極了一隻傻住的狐朦。

畢竟是自己帶起來的傻白甜妹妹,宋書終究還是有點於心不忍,她打開隨身的手包,在裡面拆開一包手帕紙,將裡面的大半快速抽出扔進包里,然後將剩下的小半包拿出來,遞給欒巧傾。

「最後幾張,你省著用。」

「哦……」

傻白甜並沒懷疑,接到手裡看了看那點可憐的紙巾餘量後,努力把還沒留夠的眼淚憋了回去,只收拾了下自己此時臉上的慘相。

等聲音終於勉強恢複到平時的音準,欒巧傾抽噎著開口:「真的,真的是你嗎?」

宋書:「……」

宋書忍了忍,聲音盡量溫柔的,「如果不是我,那你為什麼要哭這一個小時呢?」

「可是那時候我是看你摘下呼吸機的……」欒巧傾說著說著眼淚又開始在眼底積聚,但還攥著自己手裡「最後一張」紙巾努力往回憋著,她透著淚看宋書,「怎麼會……怎麼會……」

宋書輕嘆了聲,「當年在醫院裡,去世的不是我,是另一個和我同齡的人。」

欒巧傾腦子裡某根快要哭斷的名為理智的弦,在這一刻接上了點,「就是你現在……現在這個身份里,原本的人嗎?」

「嗯,」宋書說,「你是不是調查過我?」

欒巧傾通紅著眼睛鼻子,慢慢點點頭,「一開始你進公司,我以為你是商業間諜,是、是故意整容成這個樣子的。」宋書莞爾,「但是身份背景調查卻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對,他們的調查也更傾向於『秦情』是一個完全存在過的人。然後,尤其……尤其是上次見到你的父母,我本來都有懷疑了,但是看到他們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

宋書垂眼笑笑,夾雜著遺憾情緒的複雜。

兩人間沉默幾秒,欒巧傾終於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你為什麼要裝作另一個人?當年在醫院……是搞錯了還是……」

「當然不是搞錯的,」宋書微微正色,「你真以為當年那件事只是一起普通的車禍?」

欒巧傾一愣,「哥查出了那個酒駕司機是蓄意報復……」

「那一層也只是掩蓋而已。」

「掩、掩蓋?」欒巧傾結巴起來,「掩蓋什麼?誰要掩蓋?這件事背後還有什、什麼別的陰謀嗎?」

看著欒巧傾那副幾乎要驚呆了的模樣,宋書苦笑了下,「這件事我原本是想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告訴你的。但是你產生了懷疑之後,一直試探或者表現出來都會對我們洗冤復仇的計畫產生不利的影響,所以我才選擇這個時候告訴你。」

「洗、洗冤?」欒巧傾獃滯幾秒後,慢慢哆嗦了下。她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蒼白,「你是說,當年姨媽那件事情里,她、她是被冤枉的?連……連你也都是因為這個才被牽連進車禍里的嗎??」

宋書沉默幾秒,慢慢點頭。

欒巧傾似乎被這個消息震驚得要傻掉了,她臉色難看地坐在沙發里很久很久都沒回過神到某一刻她的眼睛終於重聚焦點,眼淚卻已經再次湧出來了。

欒巧傾轉過頭去緊緊抓住了宋書的手,她一邊咬牙切齒一邊有些抖:「是誰?是誰幹的?」

宋書沉默之後搖了搖頭,「巧巧,我不能告訴你他們具體是誰。我只能告訴你,他們中有些人曾經離你很近很近,甚至還有一些人,就算是現在也就在你身旁不遠的地方。」

「……」

欒巧傾呆了幾秒,聲音猛地提了些——

「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如果那件事是姨媽被冤枉的,那這件事的真兇也是幾乎毀了我的人生的人!而且我……我也想為你們做點什麼啊……」

宋書嘆氣,「因為你會表現出來的,巧巧,你會讓他們察覺。而一旦他們察覺了,包括你、包括我,包括其他所有在暗中努力想要揭開這件事情的真相的那些人,都會陷入更大的危險里——那是一群徹頭徹尾淪喪了人性的野獸,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早就紅了眼,為了保全利益他們甚至不在乎人命——你要因為這個,讓我們所有人都陷入危險里嗎?」

欒巧傾被說得愣在沙發上,半晌才慢慢回過神,她低下頭去,搖了搖頭。

「我知……知道了。」

剛說完,眼淚珠子就砸在攥緊了的手背上。

宋書再次無聲一嘆。

她從手包里拿出一片紙巾,起身後走到欒巧傾那一側的沙發前坐下來。宋書拿著紙巾伸手替欒巧傾擦掉了臉上的眼淚。

「但是我可以許諾你,巧巧,這件事不會再拖延太久了……很快,很快,最多一年,最少三個月到半年,我們已經找出了藏在底下的所有大魚。等最後一環計畫完成,我們就會收網把他們一網打盡——到了那時候,我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訴你,好嗎?」

欒巧傾一邊強忍一邊抽著哭,「好……那我之後,之後我要怎麼做?」

「什麼都不要做。」

欒巧傾淚眼朦朧地抬頭看向宋書。

宋書重複一遍,「什麼都不要做。就像以前你什麼都不知道那樣,在公司里,在生活里,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你什麼都不必去查或者去了解,你就當作自己對當年的事情還有我的身份仍舊一無所知。」

宋書剛說完,欒巧傾就用力搖了搖頭,「我做不到的!我之前對你那……那麼不好——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怎麼可能還能對你說出那些話來!」

宋書啞然片刻,莞爾失笑,「那就裝作不認識吧。你前一段時間不是就這樣的嗎?把我當空氣,不要跟我私下聯繫更不要在公司有什麼交流。」

「可是……」

「再堅持一年就夠了。」宋書打斷欒巧傾,語氣慢慢堅定下來,「我們的計畫,不容有失。所以無論做不做得到,你都要逼著自己去做——這就是你能為我或者為當年那件事做到的最多了。」

「……」

許久後,欒巧傾終於還是慢慢點下頭去。

之後,兩人的情緒都慢慢平復下來。宋書在欒巧傾的要求下,零零碎碎給她講了很多這些年以「秦情」的身份活著時的事情和經歷。說的過程里,欒巧傾時哭時笑的,眼圈上的紅一直就沒褪下去。

到了深夜,兩人的交談聲被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

宋書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凌晨兩點多了,按理說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敲門。

最有可能是秦樓,但他們離開酒店前就已經說好今晚在楚向彬露了馬腳後就跟欒巧傾攤牌的事情,所以那邊知道今晚情況特殊,應該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現。

宋書從沙發上起身,「我去看看。」

欒巧傾眼睛通紅地點頭。

宋書過去以後,將掛著鎖的門拉開一道縫隙。

借著長廊上的燈光,她看清了門外站著的男人——是楚向彬。

宋書稍鬆了口氣,但心底的警惕還是有的。她朝來人淡淡一笑,「楚部長,您這麼晚過來有事嗎?」

楚向彬看清是宋書似乎愣了下,他退了半步,視線抬起來確定過一遍門牌號,才低下頭,「你在……欒巧傾房間里?」

「對。今晚欒部長有點事情找我聊聊,我就還沒回房間。」

宋書說完,就在楚向彬面上看到一瞬瞭然的反應:「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沒有的事情。」

宋書保持微笑,心底卻微微感慨:秦樓說的一點沒錯,楚向彬藏在霸王龍外表下的絕對是只黑透了的狐狸心;巧巧如果真和他在一起,大概率是被吃得渣都不剩吧。

楚向彬猶豫之後,把手裡的袋子提起來,遞給宋書。

「這個是我在附近買的醒酒養胃的東西,你讓她喝點吧。」

「好,我會囑咐欒部長的。」宋書接過去。

楚向彬頷首,「我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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