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名分

顧景琛的一句「是我追她」, 成功把丁淺送上了風口浪尖。

迎著全場人投來的「祝福」目光, 丁淺只覺著自己快要把臉笑僵了。

倒是她身邊那位始作俑者, 坐得端正從容, 看起來一點都不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樣子。

好不容易捱到禮堂內會議結束, 丁淺承受著那些玩味的注目, 終於忍不住把身旁的人一起拖出了禮堂。

兩人本就是全場中隱約的焦點人物,一半人的注意力都在他們身上。

此時會議一結束, 兩人就一起「手拉手」離開禮堂的一幕更是引得群情微盪——

丁淺都離開禮堂大門幾米遠了,也還能聽見裡面隱隱傳出來的哄聲。

於是, 像是逃命似的, 丁淺一直拉著身後的人跑出了幾百米,到了禮堂後面花草掩映的小長廊,這才氣息微喘地停下了步伐。

扶著小長廊的石柱,丁淺側過臉來瞥了顧景琛一眼。

相比於此時她彷彿能煎蛋的臉頰溫度, 顧景琛側倚著長廊的另一條石柱,正笑吟吟地望著她。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過去,都從容閑適得像是剛從什麼宴會上走出來的世家少爺。

再對比一下她此刻半點淑女狀態也無的模樣, 丁淺一時更覺著臉頰滾燙了。

「好看嗎?」

丁淺正失神,驀地聽見低沉乾淨的男聲帶著點笑音響起。

「……啊?」

對著女孩兒懵懂的眼神, 顧景琛眼底笑色更重。

「你特意繞了這麼遠把我拖出來,還盯著我看了這麼長時間。」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兩個剛剛行經的路線, 以及到此刻路邊還有學生望來的景象。

等丁淺醒悟, 顧景琛又似笑非笑地向前俯身, 凝著丁淺——

「所以我問你, 好看嗎?」

「……」

本就微灼的臉頰再次跳了一個溫度級,丁淺已然自暴自棄——

「學長,你再也不是從前的你了。」

「……沒關係。」

低悶的笑聲在男人的胸膛間微震,顧景琛唇角微掀,驀地上前一步:「你還是從前的你就可以。」

丁淺退了半步,視線游移不停:「其實我拉學長出來,是因為我有事想說。」

顧景琛點了點頭,笑色依舊:「我在聽著。」

「……」

丁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入冬的午間的陽光,恰是從長廊上盤繞的枯藤落下,帶著本割裂的碎陰和光影,一齊披在了女孩兒的身上。

逆光望來的眼眸是漂亮剔透的琥珀顏色,讓人情不自禁地,便會想起這世上最清澈的湖泊,最皎潔的月色,和最動人心弦的美景。

而於顧景琛,他所能想見的,便是女孩兒的眸子所勾起的、過往記憶里每一段有她的景色。

……那些歡顏笑語,匯成了長長的畫卷,鋪展在記憶的來路上。

「學長。」

丁淺揚起下頜來,專註地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我想知道,學長之前在禮堂里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哪一句?」

丁淺一怔,微惱:「學長!」

她一臉「我是很嚴肅的」表情看著顧景琛。

顧景琛回神,失笑:「我是真地不知道你說哪一句。」

「……哦。」

丁淺面無表情,轉身就要抬腿走人。

身後一隻手臂伸了過來,給她拉住了——

「你是說,『我追你』那一句?」

微灼的氣息從身後驀地籠了上來,拂過她的耳尖。

「……」

丁淺本能地抖了一下。

顧景琛被懷裡女孩兒的反應逗得失笑,低悶的笑音都通過兩人貼攏的身體部位傳到了丁淺的意識里。

眼見著女孩兒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泛起了粉意,顧景琛難得良心發現地不再繼續逗弄她,而是退了半步,順勢將人拉轉回來。

「是這一句?」

「……」

丁淺幅度極輕地點了點頭。

「我以為我的意思很明顯了。」

顧景琛似真似假地嘆了一聲,素來沒什麼情緒的墨色瞳子里,此刻噙著滿滿的笑意。

丁淺搖了搖頭:「還不夠明顯,我不想自己回去猜了。」

說話時,她的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

「好吧。」顧景琛垂眼,目光專註,「意思就是……我們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

「什麼下一階段?」

這次輪到丁淺一愣。

「晚會前你怎麼答應我的?」

顧景琛無奈地看著她。

「……」

半晌後。

「……『在一起』?」

「嗯。」

一聲低笑短促而微悶,男聲悅耳磁性,「我答應了。」

「——這會不會太快了??」

「不會。」

「別人有可能不相信的!」

「除了你,大概所有人早就已經相信了。」

「…………」

等丁淺看起來終於接受這一既定事實,顧景琛掀唇。

「心理準備結束了?」

「……嗯。」

「那麼,」顧景琛抬腿,上前一步,「作為你名義上的男朋友,我覺得我很有必要對一件事提出質詢。」

丁淺一怔,抬眸:「什麼事?」

「……」

顧景琛沒有直接回答,垂手指了指她的手機。

禮堂會議之前發生的通訊錄名稱被曝光的事情,驟然划過了丁淺的腦海,她恍然大悟,繼而面露尷尬。

「那個……」

「我如果猜得不錯的話,」顧景琛又踏前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終於近到呼吸可聞——

「之前Kura廣告拍攝的那天中午,你當時指著那個小瓷器,笑得開懷的原因——就在我的身上?」

丁淺:「……」

果然,背後給人起諢號,是要遭報應的。

「說說看,為什麼我在你通訊錄的備註里,會是『掐絲琺琅』?」

顧景琛微微狹起了眼睛,俯身貼近了一點。

丁淺認命地閉了眼解釋——

「因為第一見到學長……嗯,大學第一次見到學長,是宋瑤同學給我看了學長的一張定妝照……我沒認出來。」

說到這兒,丁淺心虛地睜開眼瞥了一眼男人的神情。

一如平素高深莫測。

丁淺心裡哀嘆,嘴上繼續開口:

「我當時跟宋瑤玩笑,……說『美到掐絲琺琅的級別,只是個花瓶也會有火起來的一天』……」

「所以,我在你眼裡,一直就是個花瓶?」

顧景琛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來。

「是開玩笑的。」

丁淺沒膽地小聲解釋,閉著眼往回縮了縮,「而且,重點也不是花瓶……是掐絲琺琅才對。」

「有區別?」

「當然有!掐絲琺琅那麼好看,無論色澤、質地還是——」

丁淺本能地睜開眼辯駁,只是睜眼的瞬間才發現,面前好看的「掐絲琺琅」不知何時突然貼近過來——

被現場「抓包」,顧景琛眼底笑意一深,去勢不減。

一個輕淺的吻,落到丁淺微啟的唇上。

「……」

丁淺身形驀地僵住,餘下的話音也被直接咽了回去。

顧景琛的眸色微深,在陽光下反著熠熠的光澤,深邃的瞳孔彷彿要把她吸入其中。

丁淺的眼睫輕輕地抖了兩下,最後還是慢慢地合了下去。

像是兩片收攏的蝶翼,在瓷白的皮膚上打下弧度漂亮的碎影。

顧景琛情不自禁地抬手扶住了女孩纖瘦的腰身,將人側轉了一點角度,半靠在長廊的石柱上。

午後的暖陽從身側披下,一半淡金一半陰翳,連呼吸的溫度都跟著時而溫灼,時而微涼……

等這一吻結束,丁淺只覺著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響著心跳的聲音。

——躲都躲不開,逃也逃不去。

她費勁地壓著臉不肯抬起來,也顧不上那人靠在她旁邊氣息微亂的笑聲,有多磁性和勾人。

丁淺呼吸了一下,更覺得腦袋裡面有點暈乎乎的,神智殘存多少已不可知。於是她也就忘了去思考,原本只是確定名義上的男女朋友關係——而此刻似乎他們的行為卻遠不止於此。

等丁淺終於慢慢平靜下來,靠著的石柱微涼的溫度也能傳到大腦的感溫系統里,她站直了下身體。

……嗯,腿有點發麻。

還有點發軟。

……真慫。

低沉的男聲卻是驀地在耳邊響起——

「後天,我要出國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