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門口驀地一寂。
一兩秒後，眾人目光匯聚，氣氛微妙。
蘇荷也僵住了。
只不過轉瞬她就反應過來，面不紅氣不喘地把站在自己身旁的導演推出去頂鍋——
「王導，江先生在跟您說話。」
王導：「……？」
王導：「江先生在跟我說話？？」
蘇荷假裝沒聽見那快要翹到天上去的尾音，笑意吟吟。
「當然了，是吧——江、先、生？」
江先生：「……」
身為天神小隊的一員，他這點求生欲還是有的：
「是是是，王導您隨意。」
王導沉默兩秒，幽幽地嘆了口氣，「您客氣了。」
「不客氣，不客氣。」
王導：「……」
這真是他畢生見過的最差的戲。
從王導那兒得到頗有深意的一眼，蘇荷心虛笑笑，做了個「之後跟您解釋」的口型，她便一派路人姿態地站到旁邊了。
不一會兒，棒球帽口罩衝鋒衣——全副武裝遮得嚴嚴實實的商驍出現在了片場外。
一行人步速很快，沒幾秒便到王導等人面前。
王思言跟在商驍身旁，其他隨行的安保人員則並未進入，而是在片場入口警惕地站起崗來。
「驍神。」王導有點激動地往前踏了一步，主動伸手，「我是導演王青巒，很榮幸能見到你啊。」
「前輩客氣。」
商驍摘了口罩，和王導握手，眼神語氣都淺淡清冷。
眾人都知道他在圈內出了名性冷感的性格，對上再大的導演也是如此，所以沒人覺得意外。
王導收回手，難得有點局促，「那我們就先進……」
話未說完，他發現面前男人的視線一垂，竟落到了自己旁邊的蘇荷身上。
蘇荷正竭力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但顯然失敗了。
她猶豫兩秒，先發制人——女孩兒唇角一翹，仰起頭，笑容明媚燦爛：
「驍神您好，我是您的忠實粉絲，仰慕您很久了！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
商驍沉默。
他旁邊的王思言更是表情詭異得難以言喻。
僵持幾秒。
商驍面上的冷淡褪了，漆黑的眼裡勾起一點極淡而無奈的笑色。
「粉絲？」
「嗯。」
蘇荷斬釘截鐵。
抽煙的事情都敗露了，她在這人面前那乖巧妹妹風是維繫不住了，平素那些信口就來的瞎話也終於能隨便出口——
「死忠粉。為您痴為您狂為您咣咣撞大牆的那種。」
「……」
商驍不語，只垂眼看她。
漆黑的瞳孔里像是蘊著光，深深淺淺，冷淡勾人的漂亮。
蘇荷被盯得再次心虛。
她這偽裝扒得有點過了……嚇著商驍了？
「好。」
蘇荷鬆了口氣。
「簽在哪兒。」
「額，我借張紙……」
蘇荷剛準備回頭從那一堆里借一個，就聽頭頂那人開口。
「不用那麼麻煩。」
「？」
蘇荷茫然，尚未回神，垂在身側的手指尖一緊，被人拉了起來。
素凈白皙的掌心被扯平，商驍從王思言那裡接過簽名筆，低下頭，在女孩兒掌心輕描起來。
蘇荷抬眼，怔住了。
光正從他的身側鋪灑下來，透過微垂的細碎黑髮，將凌厲又漂亮的側顏線條細細勾描打磨了，猶如天工，冷白俊美的面孔上挑不出半點瑕疵。
那纖密微卷的眼睫輕動了下，拓在眼瞼的淡淡陰翳也跟著微顫。
連掌心似乎都被掃到了，泛開酥麻的癢……
等等。
蘇荷回神——
不是似乎，掌心是真的癢。
而且不是一般癢度，那筆尖輕起輕落，癢得鑽心，幾乎要讓她懷疑這人是在蓄意報復了。
蘇荷強忍著把手抽回來的衝動，保持一個死忠粉應有的「得體」微笑，她輕咬牙：
「驍神，還沒……好嗎？」
……商驍兩個字需要簽一年嗎？？
「嗯。」
她剛出口，那人便收筆。
然後商驍再自然不過地垂手，在女孩兒頭頂輕摸了下，語氣罕有地溫和。
「不許脫粉。」
「？」
商驍說完，不待旁人反應，他已經往片場內走去了。
王思言跟上，在路過蘇荷時，笑意古怪地看了蘇荷的手心一眼，低聲：「獨一無二的簽名，蘇小姐。」
蘇荷：「？？」
蘇荷抬手，一低頭，只見自己掌心畫著一個又大又粗的……叉。
「X」。
蘇荷：「……」
脫粉了，就今天。
*
蘇荷整裝出化妝間時，正與已經定妝的商驍迎面遇見。
甫一打眼，蘇荷便看得腳步一頓。
《呈鳳》內的侍衛衣袍取藏青色，古樸厚重，暗紋深鐫，腰間束君子帶，垂佩玉，侍長劍，再加古冠。
尤其以商驍冷淡清雋的那張臉，漆黑如墨的眼裡都藏著凜不可犯的清冽漠然，這一身侍衛袍就更像極了什麼能要命的制服play。
……想扒。
蘇荷默默壓下心底罪惡的念頭。
她剛想開口，卻見商驍皺了眉。
「今天有你的戲份？」
「嗯，最後一場了。」蘇荷道。
「你……」
話聲未出，王思言和他身後跟著的另一個穿著侍衛袍的人走出來。那人五官普通，並不起眼，但身量卻與商驍相仿。
見商驍與蘇荷相對而立，王思言給那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便快步出去了。
蘇荷回神，瞭然莞爾。
「是你的替身嗎？難怪，我還奇怪JA怎麼可能答應你親身試戲。」
商驍眼神微沉。
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並未開口，男人轉身走了。
蘇荷茫然，回頭看向計安安，「我怎麼感覺他生氣了？」
「不是感覺，驍神好像就是生氣了。」
「……有什麼好氣的。」
蘇荷沒想通，也不再糾結。
計安安猶豫了下，追問：「老闆，驍神上替身，你好像一點都不難過？」
「我難過什麼？」
「替身啊，本來可以——」
「停。」
蘇荷伸手做了個暫停手勢，輕眯起眼。「小同志，你想法有點危險。」
計安安小聲：「我這不是從老闆你的角度揣測么。」
「那你可以換角度了。」
「？」
「因為我已經決定了——從今天開始，一心發展事業，不追星、不戀愛、不旁騖。端正態度，積極向上，不成一線誓不罷休。」
「……」
蘇荷說完，回頭，「安安，你這是個什麼表情？」
計安安抹了把臉，「沒什麼，我就是太感動了，老闆你能說說你是怎麼大徹大悟的嗎？」
蘇荷眼神微閃。
須臾後她笑，聲音輕飄，「到黃河，撞南牆，見棺材……走到最近，自然就徹悟了。」
計安安聽的茫然，蘇荷卻已經拍拍巴掌，輕聲笑著往外走。
「最後一場戲，善始善終。等《呈鳳》一上，就該我打響翻身第一仗了。」
「老闆加油！」
*
顧亭柔與冷宮侍衛初遇再遇、下藥弄昏了人的那幾節戲，很快便輕鬆拍完。
王導都誇：「蘇荷，你今天狀態可以啊，入戲飛快。」
蘇荷去換下場戲的戲服，聞言回頭，適時賣乖：「驍神帶的好。」
王導點頭，「驍神，您辛苦了，您親身的這部分已經結束。後面一場關製片已經和我知會過，替身上場，取鏡會避開正臉。」
王思言上前笑臉應和，「王導，那我們這邊就先……」
話未說完，王思言卻看到商驍並未去卸妝換裝，而走了過來。
王思言心裡咯噔了下，上前欲攔。
「驍哥，我們該走——」
「不用替身，我自己來。」
男人聲音平靜而冷淡，沒留半點迴旋餘地。
王導一愣，看向王思言。
「不是JA之前要求替身上場？」
王思言頭都大了，瞄向商驍，「這……」
商驍淡淡瞥他。
王思言：「。」
他面無表情地轉嚮導演，「驍哥說了算，我們聽驍哥的。」
王導：「……」
他生平第一次見如此毫無骨氣的金牌經紀人。
劇組裡巴不得商驍親自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