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離開?」
單人病房內,時葯的話音落後,房間里便被壓抑的安靜充滿。
病床上戚辰的目光一滯,過了幾秒他才剋制地看向時葯,「……對不起。」
聽了這句道歉,時葯的眼睛裡飛快地掠過氣極的情緒,她攥緊了手裡的病歷板子——
「沒人要限制你的自由。我爸我媽不會……我更不會。如果你有什麼事情一定要離開,那我不會說什麼的——可我以為,你至少會告訴我你要走。」
戚辰的目光一慟,他幾乎張口便要說什麼,只是未出口的話還是在嘴邊停住了。
半晌沒等到任何回應,時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抱歉,是我想多了……對,我早就知道你根本沒把我爸我媽還有我當做家人,我也不是你的什麼人……你要去哪兒是你的事情,跟我說有什麼必要,你是這個意思對嗎?」
「不是。」
戚辰沉聲開口。
時葯下意識地扭過頭去看向戚辰,正對上了那雙瞳色沉沉的眸子。
「兔子,別說氣話。你知道對我來說這世上沒人比你更重要。」
「……」
那脫口而出的話讓時葯猛地怔住,瞳孔都微微縮緊了。在戚辰那樣不避不退的目光里,時葯更緊地抱住了懷裡的病歷板。她飛快地眨了眨眼,壓回淚意,扭頭轉向一旁——
「我當初去你保送的學校找你了……每一個學院的新生報道處,我一個一個地翻新生的名單……我跑了一上午,都沒找到你的名字。」
時葯輕吸了口氣,轉回來,深深地盯著戚辰:「你是為了躲開我,連保送都放棄了,是么?」
說著話,她的目光往旁邊戚辰換下的特警制服上一落,「特警,還是中隊長……你去了指揮學院?」時葯轉回來,臉色微白,「為了躲開我,你扔掉了叫那麼多人眼紅的保送學校……你可真捨得啊,戚辰。」
時葯這會兒回過神氣得極了,轉頭就要往病房外走,只是她剛背過身去,就聽見後面病床上的男人無奈地輕笑了聲。
「確實是為了你,但不是為了躲開你。」
「……」時葯邁出去的腳停住。
「自己說的話都忘了嗎,兔子。」戚辰垂眼,「當初在醫院外面,是誰說她想做個警察,以後就能保護我了?」
時葯有些不可置信地轉回身,看向病床上的男人:「你是因為那——」
戚辰恰在此時掀起眼帘,黢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那天晚上不止你害怕,我比你更害怕。後來我做了很多個噩夢……夢見我沒能替你擋住那個酒瓶,夢見你倒在血泊里,夢見我只能那樣看著你陷入危險卻什麼都做不了。」
戚辰的氣息稍稍急促,肺部帶著麻木的刺痛讓他微皺起眉,將呼吸慢慢壓下去。
他停頓之後再次開口,語氣比之前稍沉了些,卻依舊透著堅定。
「做過那些噩夢以後,我就已經下定決心了……我不想再做那樣的噩夢,更不想那些噩夢有一天會變成現實,所以我放棄了保送學校,考進了指揮學院。——這個決定遠早於我離開。」
「你……」
時葯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戚辰卻也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便皺起眉反問了一句,「那你呢,為什麼會學醫?」
時葯被問得心裡一虛。
……最開始是想選心理學的,但莫名其妙就遭到了時恆難得強硬的阻止。
於是退而求其次,這才選了醫學院。
其實明明和戚辰沒什麼區別,但她好像就是沒法像這個男人這樣這麼理直氣壯坦坦蕩蕩地說「當然是為了你」。
這樣想著,時葯梗了梗頸子,忍著心虛開口:「你都能在高考剛結束就不管不問地直接走人,你管我為什麼學醫呢……你告訴我當初你離開的原因,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學醫。」
「……」戚辰眼神微動,沉默下來。
看著男人那副油鹽不進,偏又面色蒼白的病美人模樣,時葯心裡磨了磨牙,忍住火氣,面無表情眼不見心不煩地對著病歷板,「術後飲食上注意攝入蛋白質……雖然是胸腔鏡微創手術,但術後恢複上不能馬虎……具體問題讓你的戰友去詢問主任,嚴格遵照醫囑。」
說完,時葯扭頭走向病房門,帶著火氣把房門一把拉開。
門外剛剛趴在門縫上的「戰友」們動作停住,然後所有人齊齊起身各自扭頭裝作無事發生。
時葯:「……」
她沒好氣地睖了一眼房間里的戚辰,抬腿從眾人讓開的間隙里走了出去。
時葯這邊走出去幾米,就聽見之前那個被其他人叫作「桓隊長」的人惱道:「一個個都什麼聽覺,這反應速度是不是該退役了?連個小姑娘的腳步聲都沒聽到!」
另幾個聲音委屈道:「桓隊長……這真不能怪我們,這病房隔音效果實在太好了啊,我剛剛啥都沒聽清……」
「我也是……」
「……」
走出去的時葯好氣又好笑,無奈地收回注意力走遠了。
安靜了沒一會兒的病房,頓時又被湧進去的特警隊員們佔據了。
桓策昀走在最前面:「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吧,這是前女友還是現情人啊?」
「……」戚辰冷冷淡淡掃他一眼,「注意紀律。」
桓策昀笑罵:「我們現在就是來探望病人的病人家屬,你少給我上綱上線的——快點,老實交代啊——這局裡大家都說你冷麵閻王,白瞎了這麼一張叫小姑娘稀罕的臉,到了今天我們才知道,原來不是冷麵閻王,就分對誰是吧?」
另一個二中隊戚辰手下的隊員拚命點頭:「我進隊半年了,見到隊長笑的時間,加起來沒今天一半長。」
「是啊,戚隊你就說說唄……」
「……」
平常見戚辰冷眉冷眼地慣了,隊里沒人敢這麼隨便開玩笑;但這會兒欺負這人就這麼躺在床上,老虎爪尖再鋒利要命目前也還是只病老虎,他們的膽子都大了不少。
不過他們也沒想到,這麼哄鬧了一會兒之後,病床上的男人還真開了口——
「不是前女友,更不是現情人。醫院裡你們別亂說話,她在這兒工作,影響不好。」
桓策昀一愣:「那就也是追你的『後備』大軍裡面的一員?……可看你這小子的架勢,不像啊。」
不知道誰低呼了聲:「不會吧?……總不能是隊長你單戀人家吧?」
「……我們戚隊這風範,怎麼還能有追不到的?」
「……」
病床上戚辰嗤笑了聲,視線轉出去落到窗外。
過了半晌,他們才聽見男人用一種極為不甘心但又隱忍而剋制的語氣低聲喃喃了句。
「確實是……求而不得。」
病床後,眾人目光古怪,面面相覷。
*
這天中午,時葯剛回宿舍就見著了貌似要外出的秦月和房安悅兩人。
兩人還一人手裡提了一個果籃。
時葯怔了下,「你們這是……?」
秦月說:「安悅要去看看那位戚隊長,讓我陪她一塊兒。」
房安悅點點頭,「怎麼說人家特警隊也救了我妹,於情於理我都該過去看望一下。」
「……」
提起某人,時葯表情不自在了兩秒,點點頭往裡面走,「嗯,那你們去吧,我——」
她話沒說完,就見那倆人衝上來,一人架住一隻胳膊——
秦月:「葯葯啊,你以為我們倆提著果籃是在這兒等誰呢?」
房安悅:「就是,我們這不是就等你回來一起走了嗎?」
「……」時葯被倆人動作唬得一懵,聽完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你們去探望他,拖我一起做什麼?——他救我那份,我當天就去看了啊。」
房安悅和秦月對視了眼,沖時葯奸笑。
房安悅尤其擠眉弄眼,說:「得了吧,我都聽月姐說了——你那晚上一副要死不活自己中了槍的樣子——你倆肯定以前有過一段。」
時葯:「這個真沒有。」
「怎麼可能!你當我們傻子么?……我那天去查房,可都聽他們隊里的隊員念叨了,人家把防彈背心都脫給你了,結果一見那犯人要開槍,還是命都不要了地給你擋了。」
時葯毫不猶豫:「換了別人,他也會救。」
「……這不是重點!」房安悅懊惱,「那乾脆——你發誓,你敢發誓說你倆什麼情況也沒有??」
「我怎麼不敢……」
時葯話音一停。
四年前在客卧洗手間,那個瘋狂的吻撞進了她的腦海里。
時葯眼神頓變,神色也局促了幾分。
「卧槽,她是臉紅了嗎?」房安悅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月。
秦月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