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望見那個紅印,戚辰腦海里不期然地划過了女孩兒緊縮在他懷裡的那一幕。

他呼吸空了一拍,眼神也閃了閃,沒有立即開口。

關慧很快就會意了,有些歉意地笑笑:「阿姨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會幹涉你談戀愛的事情,你要是不願意說,就當阿姨剛剛什麼都沒提過。」

說著,關慧就帶著溫柔的笑容和神情準備走過去。

「阿姨。」

戚辰卻驀地開了口。

關慧腳步一停,轉回頭來希冀地看著戚辰——和沈芳如情同親生姐妹,戚辰更是從小就在她身邊待過,她自然還是希望對方能把自己當真正的母親一樣。

只不過戚辰沒完全回過神,只保持著之前側倚著牆的姿勢。

走廊盡頭復古風格的雲石燈落下微微醺黃的燈光,把男生深邃立體的側臉襯得半明半暗。他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好看的眉心也微微蹙起。

關慧心裡嘆了口氣。

……戚辰這個孩子從樣貌上,成績上,人品上,都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如果他沒有那樣的病的話,該是個多麼完美的孩子。只可惜……

戚辰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

「阿姨,我確實已經有很喜歡……」他頓了頓,重複了遍,「很喜歡的人了。」

「啊……這是好事啊……」突如其來的坦誠讓關慧愣了下,「是在學校里——」

「但這個只是意外。」戚辰伸手在自己鎖骨下的紅痕上一點,「我有分寸,也知禮節,不會在不合時宜的時間做不合時宜的事情……更不希望您對我有什麼誤解。」

認認真真地解釋完,戚辰沖關慧輕一躬身,「那我先回房間了。祝您好夢。」

說完,戚辰拉開了身旁的門,回了主卧裡面。

留在原地的關慧表情古怪地晃了晃腦袋,然後連忙反身上了三樓。

三樓客房裡,正在睡前看報的時恆差點被激動的老婆從床上掀下去——

「你知道嗎——戚辰他竟然願意跟我說心裡話了二恆,你說他是不是已經把我當成媽媽了!」

「戚辰回來了?」時恆無奈地看向關慧,「不是說好了不再叫這個稱呼了嗎?」

「我開心啊!」關慧撲上了床,「二恆二恆二恆二恆——你說戚辰再過幾年,會不會肯開口叫我媽了?」

在時家男丁里排行老二,「二恆」這個稱呼從兩人熱戀期開始就貼在了時恆身上。這麼多年過去,直到時葯大了許多,兩人年紀也不小了,這才約好不再這麼稱呼……

如今這突然又套了回來,看關慧興奮的模樣也不是講得通理的時候,時恆無奈地任她喊去了。

不過這也不耽誤他給自己媳婦潑冷水——

「戚辰連對沈芳如都一聲『媽』沒叫過,你指望他叫你么?……而且我怎麼覺著,就算當初瑤瑤小時候第一次開口喊你,你都未必能高興成這個樣?」

「你還替瑤瑤吃醋啊。」

「她畢竟是你親生女兒吧?怎麼,這時候跟戚辰一比,就不再是小寶貝兒,而是生了虱子的花棉襖了?」

「我可沒這麼說。」關慧撇撇嘴,「不過戚辰也是我兒子——從小他就是我看到大的。」

「是……你這十幾年往治療學校跑的頻率,恐怕比沈芳如高好幾倍了。」

「……」

說不過這男人,關慧氣呼呼地抬腳踹了時恆腰眼一下——

「戚辰從小那麼可憐,就沒跟過親生父母,我受芳如托囑幫她照看怎麼了?……哎,我怎麼感覺你對芳如成見那麼大呢?」

時恆手裡的報紙翻了一頁,他目光沒離開,淡淡道:「她當年那種拋夫棄子的行為,我確實認同不了。」

提到這個,關慧也沉默下來。

過了半分鐘,她才幽幽嘆了口氣:「人各有志。……芳如的性格你不懂,她不是適合家庭的女人,從最開始,她或許就不該跟戚橋在一起……這樣大概也就不會活得那麼累了。」

「性格可不是逃避責任的理由。」

關慧素來護短,更何況沈芳如雖然跟她性格不同,但卻是她從小最好的朋友,聽時恆這樣說,她微微皺了眉,「這麼多年,戚辰的治療花費可都算是個天文數字了,她怎麼就沒負責了?要不是她當年自己出國打拚,你覺得沈家會肯替戚辰付這個錢?」

時恆不經意瞥見關慧柳眉要有豎起來的前兆,連忙把之前準備出口的話咽回去了。

他溫和笑笑:「媳婦,我錯了,你的話都是真理,我無條件信任服從。」

關慧被時恆的話逗得也失笑,「哄小孩呢你!」說著,她下床洗漱去了。

時恆重拿回報紙,對著經濟刊嚴肅的黑字頭條,卻沒忍住搖頭莞爾。

「可不就還是個小孩……跟瑤瑤心理年齡半斤八兩啊。」

過了兩秒,時恆把報紙一攏,眉微皺:「她剛剛說戚辰給她說什麼心裡話了?」想了想,時恆搖頭,「算了,不管了。」

*

時葯半夜被牙疼疼醒的時候,心想這大概就是人生最絕望的時候了。

網上查來的所有方法排頭試了一遍,卻沒一個有效果的,折騰的時間長了反而越來越疼。

疼到在床上打滾的時候,她幾乎忍不住要給關慧打電話了。可是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是凌晨兩點,時葯只得忍了下來。

熬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她拎過剛翻出來的玩偶埋著頭邊哭邊哼哼。

——牙疼這種要命的事情,她為什麼就不長記性?

那甜品西點不吃又不會死人——可牙疼是真的叫人想死的啊……

在疼得幾乎想把自己撞暈過去後,時葯終於忍不住攥起手用力地捶起了床——別墅里隔音效果好得很,她倒也不用擔心把別人吵醒。

不知道是疼得太厲害還是捶得太用力,反正時葯沒聽見敲門聲。

所以當客卧里刺眼的燈光突然亮起來的時候,哭成了只小花貓的時葯就懵著腦子被狠狠閃了一下。

她用手擋著燈光看向門口,被眼淚水和光線模糊掉的視線里只能依稀分辨出戚辰的身影。

站在門口的戚辰只愣了幾秒,就反應過來。他臉色一沉,箭步到了床邊,單膝跪上床沿把女孩兒撈起來——

「怎麼了?說話!」男生低沉的聲音里壓著暴躁的情緒。

時葯被凶得打了個哭嗝,伸手拽住了戚辰的衣領,跟拽救命稻草似的緊:「哥……我牙……牙疼……好疼啊……」

戚辰的眉心幾乎擰起個疙瘩來,女孩兒止不住的眼淚水叫他心口都揪得生疼,平素遇什麼事都沒慌過的理智這會兒好像涓滴不存,他六神無主了好一會兒才抱著女孩兒緊緊地捏了捏拳。

「瑤瑤聽話,我出去找藥店,給你買點止疼片。」

說著話,戚辰就要起身。

只是他膝蓋還沒離開床鋪,就被床上坐起來的女孩兒伸手摟住了腰身——

「哥哥你別走……你陪著我好不好……我好疼啊,我不想一個人……」

戚辰身形一僵。他垂下眼,「不去買葯的話會更疼的,嗯?」

「我不管……我都快疼死了你也不管我……」

女孩兒越哭越疼越疼越哭,理智疼沒了的時候已經開始耍無賴了。

戚辰沒法,他也確實不放心這個狀態的時葯自己待著。

他於是只得退回身來,「那我陪著你,你想做什麼?」

時葯哭哼哼的:「我困、想睡覺……可是疼得睡不著……」

戚辰嘆氣,低著聲哄:「好,那我陪你睡覺,好不好?」

「……燈、燈太亮了……」

「嗯,我關上。」戚辰伸手摸向床頭,把客卧里燈關了。

黑暗重降。

剛松回手,他就感覺腰上更緊地箍了一圈女孩兒的細細的手臂。同時有張流著淚的小臉埋到了自己胸口位置。

濕濕的淚水瞬間把他身前的衣服浸了個透。

「還是疼,你騙人……」

戚辰無奈:「我騙你什麼了。」

「你就是騙我了……哥哥我好疼啊……」

「……」

跟病人是沒道理可講的,戚辰伸手揉了揉女孩兒散開的長髮,然後他微微壓下下頜,在女孩兒的頭頂輕輕地親了一下。

「是我錯了,不該騙你的。……為了補償你,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他懷裡的女孩兒抽噎了下。

「……好。」

靜謐的黑暗裡,戚辰伸出手臂,將懷裡的女孩兒環得更緊。

「從前有個女學生,大學畢業以後到國外進修。她在那裡租了一套房,就在一家療養院的旁邊。在療養院里的公園裡,她遇見了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學生……男學生溫文儒雅,會吹很動聽的笛子,會寫很漂亮的字,會給她畫很美的畫像……女學生很快就喜歡上了男學生。」

「後、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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