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升旗儀式結束,全操場的學生就地解散之後,時葯仍舊聽得見經過身旁的竊竊私語。而被討論的話題中心也始終沒離開過某個人。
「這應該還是第一次吧?」孫小語問。
時葯:「啊?什麼第一次?」
「還能是什麼?」孫小語奇怪地看了時葯一眼,「在升旗儀式的表揚和通報批評名單中,一個人的名字竟然同時出現——你之前聽說過這樣的情況?」
「……沒有。」
「這不就得了?」孫小語嘆了聲氣,又笑起來,「不愧是我男神啊,我感覺這個記錄一定能保持很久。」
時葯無奈,「因為打架被通報全校批評——這難道還是什麼好事不成?」
「這……」
孫小語眼珠子轉了轉,然後梗著脖子嘴硬:「不是有個特別牛掰的歷史人物說過嗎?既不能流芳後世,還可以遺……額,遺臭萬年……」說到尾音,孫小語顯然也自覺味道不太對,撓了撓後腦勺,沖著時葯嘻嘻一笑。
時葯哭笑不得。
「原話是『既不能流芳百世,亦不足復遺臭萬年耶』,這話據《晉書》記載是桓溫說的。但這位大人物最後雄心未酬,倒是成就了東晉第一名相謝安——你希望你男神落這麼個結局?」
孫小語吐吐舌:「那還是算了。」
「而且桓溫……」
時葯被孫小語勾起了興趣,正準備給孫小語講講桓溫和謝安之間那些恩怨傳聞,就感覺後腦勺被人輕託了下。
「還不回去?」
低啞的嗓音在頭頂響起來。
「……」時葯表情複雜地側過頭,正見戚辰從旁邊走出,身後還跟著並肩的朱房雨和王琦峰。時葯收回視線,嘆氣,「哥哥,你別總碰我頭,會長不高的。」
「不碰也長不高……兔子都矮。」戚辰唇角極淺地勾了下,插著褲袋走過去了。
時葯:「——???」
果然是個假哥哥。
時葯氣鼓鼓地轉回來,卻見身旁孫小語一臉花痴地看著戚辰的背影——
「哇……戚神聲音太性感了,葯葯你是積了什麼樣的福德,才能換來這麼一個哥哥啊?」
「……」時葯面無表情地轉向前,拿腿走人,「大概是認識了你吧。」
孫小語:「???」
經過了升旗儀式的宣傳,戚辰的名號全無死角地在三中里傳開了。
尤其是在學生們聽說,高二(十九)班的宋明遠打完架連著一個周都沒能來上課以後。時葯感覺每天下課在教室前後門探頭探腦的女生數量好像都翻了一倍。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更神奇的事情……
「時葯同學,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
看著面前這個女生,時葯一臉懵呆地拿著幾秒鐘前剛被塞進手裡的費列羅盒子。
「聽說你喜歡甜品和巧克力,這是我爸爸去義大利出差時候帶回來的,你嘗嘗看喜不喜歡?」女生說完,在尷尬的沉默里停了幾秒,復又笑了,「快上課了,我先走啦。」
「哎……」
時葯反應過來,剛伸手想去攔,那女生卻已經跑遠了。
「可以啊葯葯,你最近這桃花運已經擴展到連同性都不放過了?」趴在一旁沒出聲的孫小語見那人走遠,忍不住過來打趣說。
時葯說:「這不是我的桃花運,明顯是有人的桃花運波及到我了……」
她拿著巧克力和孫小語並肩往教室里走。
「就算是戚神的桃花運,你是他妹妹,替他笑納了也沒什麼的。」
「無功不受祿啊……」
儘管這樣說著,時葯已經忍不住翻看起手裡的巧克力盒子了。一邊看她一邊小聲感慨,「哇……是最經典的榛果威化……」
孫小語瞥了一眼,「都是外文,你也看得懂?」
時葯眼都未抬,聚精會神地盯著,「我精研此道啊,經常有一些叔叔阿姨給我帶甜品或者巧克力禮物的。只是我牙齒不好,每次都只能看看包裝。」
提起這些血淚史,時葯拿著盒子的手都捏緊了。
跟時葯認識了那麼久,孫小語自然沒少聽說這方面的事情。她同情地拍了拍時葯的肩膀,「那這盒費列羅可以成為你的私產了,珍惜點,一次吃一顆——別讓叔叔阿姨發現。」
時葯目光仍舊黏在費列羅盒子上,搖頭:「我、我不吃。」
孫小語:「……」
我看你就差把盒子一起吃了。
孫小語腹誹的工夫,兩人走到了時葯和戚辰的桌位旁。
之前離開的戚辰現在已經坐回了位置。大抵是聽見了聲音,原本垂著視線的男生懶洋洋地撩上了眼帘,隨後他目光一頓,停在了女孩兒手裡拿著的巧克力盒子上。
發了兩秒花痴的孫小語心裡一警,然而再想提醒已經晚了。
——
時葯正在心裡做吃和不吃的苦苦鬥爭,忽然就看見視線里多了一隻好看的手,骨節修長漂亮……還有點眼熟。
跟著,她手裡一空。
「……」
時葯目光獃滯地仰起頭。過了兩秒,她終於反應過來,心裡哀嚎了聲,手上毫不猶豫地伸過去抓住了男生的衣袖,「哥哥……」
女孩兒的眼神帶著哀求。
杏眼彎彎地垂著,看著無辜又怪可憐的。
戚辰的眸色深了深,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視線,薄唇微動,吐出兩個啞音的字:
「……沒收。」
時葯:「……」天塌地陷,生無可戀。
但對上一談起甜品問題就鐵面無私的戚辰,時葯也只能認栽,蔫蔫地回了座位。
戚辰到底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等到上課,他便忍不住往時葯那裡看。結果視線掃過去幾次,時葯不是在揉眼睛,就是在打呵欠,完全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
到後半節課,乾脆腦袋點一下又一下地瞌睡起來。
趁講台上老師不注意,戚辰伸手過去,在女孩兒額頭上點了點。
時葯驚醒,睜著睡意朦朧的眼看向戚辰。
「怎麼這麼困?」男生微皺起眉。
時葯揉了揉被點到的地方,咕噥:「昨晚看書看到了凌晨三點……希望下節勞動課沒安排,我就可以在教室睡覺了,今天一天都睜不開眼。」
然而理想豐|滿,現實骨感。
這節課的老師下了課剛出教室,七班的班主任就走了進來。
「下節勞動課,有勞動安排,大家不要自由活動。」
一聽這話,都計畫好了做什麼的學生們一陣哀嚎。班主任卷著手裡的東西敲了敲講台,不耐煩地說:「別叫喚,該去洗手間去洗手間,待會兒回來給你們讀分工的名單。」
十分鐘後。
時葯拎著發下來的手套和小塑料桶,苦巴巴地走在最前面。而戚辰、朱房雨、王琦峰三個人則跟在後面。
班裡勞動課都是按桌分組,他們兩桌分配的就是拔草任務;不在一處,但大方向上差不多。
四人是背著光的方向,已經是最後一節課的太陽把男生的影子拉得老長。
時葯的身後時不時傳來朱房雨和王琦峰交談的聲音,偶爾也能聽戚辰應一聲。時葯走了一會兒,實在無聊,忍不住去踩從後面打到腳邊的戚辰的影子玩兒了。
只可惜蹦躂了沒幾步,就被人拎住了長長的馬尾。
時葯背影一僵,「哥哥……?」她遲疑地轉回頭,卻見戚辰望著自己的方向,似乎有點出神。
而戚辰也被女孩兒叫回了理智。
感覺到手裡柔軟的長馬尾,戚辰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在。
他側開視線,「走那麼快做什麼?……過來。」
長馬尾還在對方手裡攥著,時葯只得乖乖地等戚辰走到自己旁邊鬆開了手,才暗自惱怒地睖了戚辰一眼。
這一幕落進朱房雨和王琦峰的眼裡。後者眉一抬,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然後他似乎無意地向戚辰開口:「辰哥,聽說你把我們三中校花的心都俘獲了啊?」
「……」
那邊戚辰還戀戀不捨於指間殘留的觸感,沒什麼情緒地抬了眼。
「卧槽?校花?」朱房雨先激動起來,「就高三那個宮欣蕊?」
「嗯。」王琦峰笑著說,「我聽在高三的一個哥們說的。昨天有人給校花表白被拒,那人問宮欣蕊怎樣才能接受,宮欣蕊說『除非跟戚神差不多』——這可是原話。」
朱房雨興奮起來:「辰哥,你剛來沒多久可能還不知道——這個宮欣蕊不只是在三中,整個市內的所有高中里,她都是出了名的高冷女神——能歌善舞,鋼琴十級,你要是能拿下她……嘖嘖嘖,那真是想想都過癮!」
「是啊……」王琦峰笑著點點頭,然後他似乎只是無意地看向時葯,問,「時葯,你難道不想有這麼個『嫂子』嗎?」
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