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玄關傳來「嘀」的一聲密碼鎖打開的動靜。
深咖色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條縫。安靜了幾秒之後,那縫漸漸擴大,然後一顆小腦袋探了進來。
黑白分明的杏眼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眼睛的主人快速將目所能及的地方掃了一遍。
玄關,客廳,茶室,休息間……
都沒人。
時葯微抿著的唇一松,情不自禁屏住的呼吸也恢複過來。
還好還好……
看來他們還沒回來。
把手裡無意識攥緊了的袋子提進來,時葯打開玄關中段的鞋櫃,取出一雙粉灰色的短絨拖鞋放到腳邊。
她彎下腰去,剛解開白球鞋的鞋帶,就猝然聽見個聲音——
「是瑤瑤回來了嗎?」
「——!」
時葯嚇得差點原地蹦起來。
她幾乎是本能地把手裡的袋子嗖地一下藏到身後,腰桿筆直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於是穿著圍裙的傭人阿姨走到客廳時,正見著個子不高的小姑娘昂首挺胸地杵在玄關正中,表情嚴肅成一副即將接受檢閱的模樣。
就可惜,那雙漂亮的黑眼睛裡明晃晃地透著「我很心虛」的緊張。
傭人阿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瑤瑤,你這是做什麼?在家門口練軍姿嗎?」
一看清來人,時葯就垮下了臉。
「唐姨,您差點給我嚇出心臟病來啊……」
「怎麼?把我當你爸媽啦?」唐姨笑著問。「能嚇成這樣,你是不是又偷偷往回帶什麼甜點了?」
說著,唐姨的目光就往時葯手裡拎著的袋子上落。
「才沒有呢。」
時葯聞言立時笑了,像只剛偷了腥的貓,細密的眼睫都撲閃著狡黠的情緒。
她走到唐姨身旁,拉開袋子口,把裡面的東西露給對方看。
「這是……做烘焙用的裱花袋和裱花嘴?」
唐姨怔了下,無奈地抬頭,「你想自己做甜品啊?」
時葯點點頭。
「我要學著自給自足,這樣我爸媽就不會像上次那樣,從信用卡賬單上發現我偷偷去甜品店了。」
「你這點聰明勁兒是全用在吃上了。又不怕牙疼了是吧?」
提起這個,時葯頓時蔫了。
「我就……偶爾做一次的……」她抬起頭,湊上去抱住唐溫的手臂,「唐姨,我知道您是最疼我的了,我保證以後什麼都聽您的,這次您可千萬別告訴我爸媽啊。」
「你啊。」
唐姨無奈地點點她,轉身回廚房。
「我什麼也沒看見,可你要是被逮個正著,就不能怪我了啊?」
「好。」
女孩兒清脆地應了一聲。
她提著袋子準備上二樓,跟著想到了什麼,問廚房裡的阿姨。
「唐姨,我爸媽說沒說這次出國做什麼?今天還不回嗎?」
「時先生只說有些重要事情,具體沒提。昨晚打過電話了,說今天晚上到家。」
「什麼事情這麼神秘兮兮的,連我都瞞著?……不過,晚上到家的話……」
時葯彎下眼角看了眼手裡的袋子,莞爾一笑:
「唐姨,那我待會兒就下來做吃的。」
半個小時後,時葯穿著浴袍濕著長發趴在樓梯拐角,露出一張被水汽氳得白里透粉的小俏臉,卻正苦巴巴地皺著眉。
「唐姨……」
「哎。」唐姨應著聲從廚房裡走出來。「怎麼了?」
「……」時葯慢吞吞地從背後拖出一套粉白色的家居服來。
她伸手把衣服前後轉了一圈,然後十足生無可戀地看向一樓的阿姨。
「唐姨,這不會就是您幫我新買的家居服吧?」
「是啊,穿著不合身嗎?」
「……不是不合身。」
時葯拎過來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下,然後另只手扯了扯家居服後帽上耷拉著的長長的兔耳朵。
「我可都上高二了,穿這衣服被人看見是要笑掉牙的。」
「哎喲,家居服,外人哪裡會看見?」
唐姨似乎回憶起什麼,突然樂了,說:「而且不是我不給你買成人款,是我報了你的身高和尺碼,人家說一米六不到的最好去大號童裝區,可選的多。」
時葯:「……??」
童裝區?
這個惡意滿滿的世界。
手動再見。
看唐姨要走,時葯還是「垂死掙扎」了下:「我記得除了剛淘汰掉的,還應該有兩套——」
唐姨笑笑,伸手往上指,「在洗衣房。」
時葯:「……」
累不愛。
「你要是實在不喜歡,我改天再出去給你買,今天先穿這件吧。」
「……好。」
話說到這兒,時葯只能蔫蔫地回二樓次卧換衣服去了。
*
即將吃到嘴的甜食拯救了時葯的心情。
耷拉著後帽兩隻兔耳朵,又簡單扎了烏黑垂直的長髮,時葯抱著裝有裱花袋和裱花嘴的袋子歡快地下了樓,直奔廚房。
「今天要做什麼呀?」唐姨問。
時葯微彎著眼笑:「粉色和天藍色的蛋白糖,像個小城堡尖兒的那種,入口即化,怎麼樣?」
唐姨點點頭,「聽起來不錯。需要什麼材料?看看家裡齊不齊全?」
時葯放下袋子,開始挑揀食材和原料。
兩分鐘後,時葯將雞蛋、檸檬汁、細砂糖、食用色素和澱粉擺上料理台,然後就犯了難。
「唐姨,家裡沒杏仁碎了嗎?」
「昨天剛用完,」唐姨聽了抬頭,到水池洗手,「我原本準備晚上去買些,既然要用的話,你在家裡等一會兒,我開車去,很快就回來。」
「唐姨真好!」
唐姨玩笑著說:「對誰不好,也不能對我們瑤瑤大寶貝兒不好吧?」
一聽這十歲開始就沒擺脫過的稱呼,時葯窘了下。
「我都十六了……」
「十六就不肯做唐姨的大寶貝兒了?」
時葯說不過,只得繳械投降,「我做啊,六十我也是,唐姨開心嗎?」
「這還差不多。」
「……」
等唐姨出門買乾果的空當,時葯也沒閑著。
她先取了雞蛋,在蛋殼上鑿了小孔,將蛋清收進透明的碗里。接著倒入檸檬汁,拿來電動打蛋器,把蛋清打出粗泡。然後分次分量加入細砂糖,打蛋器也由低速調為中高速。
等提起打蛋器,附著在頭端的蛋白霜拉出細長的尖兒來,時葯嘴角滿意地一翹。
——蛋白霜到此已基本成型,只需要再加些澱粉就好。
時葯將水晶碗放到料理台上,便轉身去取裝了澱粉的盒子。
她剛單手捏起盒子,就聽玄關處突然響起了關門的聲音。
原本聚精會神的時葯被這安靜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手一抖,澱粉盒子啪嗒一下砸到了地上。
粉霧忽地一下在腳邊騰了起來。
下意識地蹲下去撈盒子卻撈了個空的時葯也跟著遭了殃。
「噗……咳咳咳……」
被嗆了個正著的時葯一時咳得撕心裂肺。
迷了澱粉的眼睛也緊緊地閉上了。她一邊撲掉面前的殘粉一邊向回來的唐姨求救——
「唐姨唐姨,快,江湖救急……」
一串腳步聲從客廳傳了過來,到了廚房門口卻是一停。
時葯顧不上許多,連忙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伸手。
「我被澱粉迷眼了看不清,唐姨你快扶我到水池邊——我洗洗眼睛。」
廚房門口站著的人不知怎麼一動沒動。
「咳咳……唐姨?」時葯壓著咳嗽,難受地催促了聲。
那人像是突然回了神,邁開腿走過來,躬身扶住時葯的手臂,把女孩兒拉了起來。
時葯被那人隔著衣袖攙著手臂到了水池前。
不知道是不是時葯的錯覺,手腕上的力氣大得很,隱隱還像是帶著某種顫慄。
摸到了水池邊的時葯有點頭疼。
難不成是唐姨被自己闖的禍氣著了?
她猶豫了下,想出口的請求咽回去,自己伸手去試探著摸水龍頭的開關。
只是剛伸出去,她的指尖就觸到了另一人的手背,微涼的觸覺傳回大腦。
時葯的手在空中一停。
就在這剎那,開關被打開,水流嘩的一聲流了下來。
時葯也就沒顧上再想那一瞬奇怪的感覺,連忙俯身過去沖洗眼睛。
她這一彎腰,垂在後面的家居服帽子上的兔耳朵和她紮起來的長馬尾,就一塊從肩側滑了下來。
動作被耽誤住,時葯又倒不出手,只能軟著聲兒說:
「唐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