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玖，還沒走呢？」
教室門被人推開，門外，喬灣探進身來。
「……啊，」丁玖玖慌忙收起了手裡孩子們的畫作，在桌面上將紙張掂齊，隨即她抬頭笑笑，「我不是在等喬老師你來交接工作嗎？」
「你可別這麼喊我，越這樣我越緊張。」喬灣小碎步跑過來，伸手拉住丁玖玖的手，「你試試，我現在手腳冰涼。」
在這樣盛暑季節，感受到喬灣手上的溫度，丁玖玖忍俊不禁。
「你到底是緊張成什麼樣，才會在這種季節手冷得跟冰塊似的？」
喬灣撇撇嘴，「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昨天備課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結果就剛剛一進教區，被那些孩子們看了兩眼，立馬緊張得不得了了。」
說著，喬灣的目光在空蕩的教室里轉過一圈，「他們都出去了？」
「嗯，不是校方要求嗎？說要讓學生在課餘空隙得到充足的休息和放鬆；我們組內商量的，是讓助教老師帶著學生們到教室外活動一下。」
「哎，這個主意不錯，我之後回去也跟我們組的組員傳授一下經驗……不過助教老師都是第四組的吧？那幫少爺小姐們能聽指揮嗎？」
丁玖玖一攤手，無奈地笑笑。
喬灣又緊張地轉了轉視線，然後低下頭看向手機上的時間。
「好像快上課了哈……」
丁玖玖莞爾，傾身過去抱了抱她，「放輕鬆，很簡單的。學生們也都算聽話，比那些嬌慣出來的孩子懂事多了。」
喬灣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教室里安靜了兩秒，門被從外面推開了。
「老……老師……」
班裡的一個女孩子走進來，有點羞赧地看了看丁玖玖和喬灣，一對上丁玖玖的目光，她又立刻低下頭去了。
丁玖玖明顯感覺到喬灣的背脊綳了起來。她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伸手拍了拍喬灣的肩，這才上前一步，到這孩子面前半蹲下身。
「你有什麼事情找老師嗎？」
「……」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貪玩，孩子的小臉上沾著點髒兮兮的泥，臉頰曬得很紅，黑溜溜的眼睛裡透著純樸的渴望。
聽見丁玖玖的話，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攥得緊緊的小手，這才張開嘴，聲音細如蚊蚋。
「老師……你、你真好看……」
說完，面前的孩子紅著臉快步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丁玖玖怔在原地。
她有點不確定，自己剛剛模糊聽到的話是不是這個孩子的原句。
緊張兮兮的喬灣都忍不住探過頭，「她剛剛跟你說什麼悄悄話呢？」
丁玖玖雲里霧裡地歪了歪腦袋，隨即失笑，支著膝蓋起身，「我也不確定，可能是我聽錯……」
話聲未落，教室門再次推開，這次跑進來的是兩個呲著牙笑得極為開心的男孩子。
「老師老師——」
兩人一路清脆叫著跑到丁玖玖面前，笑得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
「老師你真好看！」
兩個男孩子顯然不怎麼害羞，聲音也比剛剛的女孩子響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前一秒還懷疑自己聽沒聽錯的丁玖玖徹底懵了，看著兩個男孩兒興奮地跑回座位。
身後喬灣也同樣呆了幾秒，隨即喃喃感慨：「我要拜師學藝……玖玖，你以後就是我的偶像和師父了——趁還沒上課，你快給我傳授傳授經驗，你到底怎麼做到一節課就把這些孩子們教得這麼親近你的？」
丁玖玖更不解，「我真沒有……」
她一句話還沒出口一半，再次被推門進來的孩子們打斷了。
於是其後，丁玖玖和喬灣就親眼看著或是害羞或是大咧的男孩子女孩子們，無一例外地跑到丁玖玖面前「表白」。
聽了十幾遍後，再遲鈍丁玖玖也反應過來了。
她捏了捏眉心，頭疼地說：「……我出去看看，你準備上課吧。」
丁玖玖說著，直接走到門口，迎面還有個男孩子在經過她身旁時，羞羞答答地說了一句。
想都不用想，還是那句「老師你真好看」。
丁玖玖笑得十足無奈，摸了摸男孩兒讓他回座位了。
自己一起身，卻見喬灣眼睛晶亮地站在旁邊。
丁玖玖：「……你又不緊張了啊？」
「多虧了你，這都是你的功勞。」喬灣笑嘻嘻地豎起一根食指，「看一眼。我就趴在門邊看一眼。」
丁玖玖沒時間跟她計較，只得隨她去了。自己則直身出了教室門。
目光一掃。
——
都不用看太遠，「罪魁禍首」正屈著單腿半蹲在牆角，懷裡一罐晶瑩剔透的彩虹紙包裝的糖果，舉在半空的修長白皙的指節間還捏著一顆，對他面前的男孩子說：
「跟上節課幫你們上課的玖玖老師說一句『老師你真好看』，這個就是你的勞動獎勵了。拿著，去吧。」
丁玖玖：「……」
旁邊喬灣看得目瞪口呆。
幾秒後，她才搖頭感慨：「原來我不是缺強大的心理素質和討孩子們喜歡的天賦技能，我只是缺一個長得帥又有錢還喜歡我的助教老師啊。」
「……」
丁玖玖只能裝作沒聽見這調侃，抬腳走過去。
而剛被寒時囑咐過的男孩子正轉回身，看到丁玖玖後眼睛微亮。
丁玖玖心裡嘆了口氣，在男孩兒開口前躬下身摸了摸他的頭頂，「阿木乖，上課去吧。」
被「人贓俱獲」的寒時看到了丁玖玖的出現，絲毫沒有心虛的樣子，他反而將手裡糖罐合上，微狹起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仰身看著她。
「這個男孩兒你認識？」
「嗯，」丁玖玖應聲，「是我負責的幾戶家庭中烏蒙一家裡的弟弟，叫烏蒙阿木；他還有個姐姐，叫烏蒙阿依。」
說著，丁玖玖奇怪地問男孩兒，「阿木，你的姐姐呢，她今天怎麼沒有來？」
叫阿木的男孩兒小聲地說：「阿依生病了，在家裡。」
丁玖玖聞言皺眉，還想再說什麼，可惜學校里的第一遍預備鈴已經打響了。
「……嗯，那阿木你先回去上課吧。」
「老師再見。」
等目送烏蒙阿木回了教室，丁玖玖直起身，看向牆角還保持著那個半蹲姿勢的男生。
女孩兒面上柔軟的笑意逐漸綳起來——
「寒時老師，你真厲害啊。」
蹲在牆角的男生眼尾微揚，撐在膝蓋上的手肘一垂，啞聲笑得人心裡發癢——
「玖玖老師，你真好看。」
「……」
扛住了前面十幾個孩子的輪番攻擊，最後卻栽在了幕後boss的手裡。
丁玖玖幾乎是感覺得到臉頰上漫開的微灼，即便沒有鏡子，她也能猜到自己此時是什麼樣的臉紅程度了。
而被那雙不遮掩情緒的眼睛盯著，丁玖玖扛了幾秒便忍不住移開眼，清了清嗓子，聲音稍軟了些。
「下次別這樣了……萬一被其他人傳到盧老師那裡，盧老師會拎你做典型的。」
「這是關心我么，玖玖老師？」
眼見著女孩兒臉頰漸漸染上一層艷粉，寒時的眸色微深，須臾後他也壓下視線，同時將手裡盛滿了彩虹糖紙的水晶糖的罐子舉起了些。
「這是我給他們準備的小禮物。」
丁玖玖看了一眼那顯然價值不菲的外包裝，「……那你就直接給他們，不要再讓他們傳那些，……奇奇怪怪的話了。」
「我是在教他們勞有所得，而不是單方面贈予讓他們習慣索取，」男生笑得漫不經心，「前者比後者更貼近支教的本意，不是么？」
丁玖玖怔了怔。
站在原地仔仔細細地想了幾秒之後，她點點頭，神情認真地看向寒時，「你說得對。」
被女孩兒那認真誇獎的小表情盯得一愣，片刻後寒時笑著垂下了眼。
「說對了有什麼獎勵嗎？」
丁玖玖遲疑了下，「你想要什麼獎勵？」
半蹲在牆角的男生揚起下頜，神情無辜，眼底卻掩不住笑意謔弄——
「親親抱抱可以嗎，老師？」
「……」
這一站一蹲的兩道身影，吸引了不少剛結束第一節課準備集合的一組和四組學生們的目光。
丁玖玖被若有若無的圍觀視線盯得微窘，轉身要走——只可惜第一步還未邁出去，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尖先被人勾住了。
丁玖玖回過頭。
男生半壓的膝蓋上依舊支著襯衫半卷的左手手肘，空出的右手卻是穩穩地勾住了她的。
迎著光，那張清雋的面孔上露著笑意——
「老師，你要多點哄小孩的耐心才行。」
丁玖玖又惱又無奈：「……你也算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