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終於等到他沉沉地睡了下去。

西棠起身走出他的房間,拉開了窗帘看了一眼外面,天已經黑了,國貿區的璀璨燈火開始亮起。

西棠站到廚房裡小聲地打電話,她得跟劇組請明天早上的假。

明天早上七點多的戲,她肯定來不及回去了。

她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兒,將趙平津剩下的粥喝了,又重新給他熬了一小鍋更軟稠一點的小米粥,在家裡的客廳翻出了退燒藥,端著水回到房間,趙平津卻已經醒了,躺在被子里眼巴巴望著門口,大概是燒糊塗了,模模糊糊說了句:「你別走。」

西棠順從地答了一句:「好。」

西棠終於給他喝了一點粥,又吃了葯,重新測了一遍體溫,擦乾了身上的汗,讓他躺在床上休息。

趙平津將她拉到身邊,眷戀地靠在她的懷裡,一言不發地閉上了眼睛。

他睡著了,臉上再沒有痛楚。

半夜西棠醒了過來,趙平津在她的身側,依然睡得深沉。

西棠起身檢查了一下,他的熱度降下去了,終於放下心來,她重新躺回床上,看著他熟睡的容顏。

悄悄地伸手,摸了摸他英俊的臉。

如夢境一般。

西棠看著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趙平津在天明時分醒了過來,他一向睡得不多,睡眠也淺,基本生物鐘一到就會醒過來,這段時間不眠不休了將近一個月,他終於一覺睡到了天亮。

他發現自己躺在卧室里,窗帘拉得嚴嚴實實的,卧房裡還是一片昏暗,他感覺身體很暖和,渾身上下挺舒坦的。

手臂動了一下,才發現懷裡枕著一個小小人兒,一張小臉孔,白皮膚,濃睫毛,眼瞼下有灰色眼圈。

他伸手推了推她:「喂。」

小人兒一動不動。

繼續睡。

趙平津叫了一聲:「喂,黃西棠。」

西棠將頭埋進被子里繼續睡。

趙平津低下頭,捉弄似的親她的臉,黃西棠直覺地躲了一下,趙平津笑了笑,覺得有趣,捧住她的臉親了親她濕潤的唇,下一刻,黃西棠在夢中忽然伸出舌頭,閉著眼舔了舔他的唇角,嘴角還露出一點點甜甜的笑容,趙平津被那笑容激得綺念晃蕩,手撐在床上,俯過身加深了那個吻。

一切忽然就失控了。

趙平津知道自己這些年,已經過了青春期時候那種欲求旺盛的年紀,他也不缺女人,本不想碰她,一來是因為知道已無法給她婚姻,二來是因為知道自己不敢碰她,黃西棠的身體是一枚巨大的印記,完整地封存著那些他們相愛的記憶,那些他們夙夜交纏的床笫之歡,柔腸入骨的濃情蜜意,神魂顛倒的沉淪愛欲。

在男女情事上,雖然趙平津不願意承認,他確實算是比較晚熟的人,認識黃西棠之前,他一直都有女朋友,但處起來都沒多大意思,都很生疏,每一個都怕他,順從他,在床上屈意承歡,他們從情竇初開的年紀一直到二十多歲,趙平津一直不明白高積毅談起女人來的興緻勃勃,他覺得女性都索然無味,直到遇到了黃西棠,她新鮮,活辣,少女的身體如一顆新鮮飽滿的杏子,帶了點兒酸澀的苦味,卻常常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迷人的風情萬種,他被完全的被她治住了。

也許他們是天生註定的情人。

一生中,若論起情事,她是他有過的最好的女人。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勇氣再觸碰這份記憶。

但此時此刻口腔里都是她甜杏一般的氣息,覺得身上舒服極了,又被一股燥熱折磨著,他的手掌貼在她的肩上,撫摸她的鎖骨,她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

西棠終於清醒了,迷茫地看著他:「幹什麼呢?」

趙平津不讓她說話,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唇已經順著她的脖子密密地吻了下去,西棠手抵住他的肩扭著腰掙扎了一下,卻瞬間撩起了他更深的慾望。

趙平津猛地一把抱起她,黃西棠摟住他的脖子尖叫一聲,卻又在下一刻笑出聲來,趙平津親密地親了親她的臉頰,兩個人換了個舒服的位置。

火山熔岩一般的熱流在兩個人交纏著身體里流淌,西棠的身體在他的手臂里,輾轉如明媚柔軟的溪流。

饜足過後,趙平津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身體里。

他摸了摸她後背的右側肩膀,那裡貼著兩塊厚厚的藥膏貼布,裹住了整塊骨頭。

趙平津抱著她,手橫在她的背上,輕輕地問了一句:「手疼?」

西棠臉上是累到了極點的滿足,嘴角有點兒恍惚的輕笑:「嗯,不要緊,因為這幾天在拍京戲呢。」

趙平津卻比她清醒得多:「你當初就不該那樣氣我,說那樣的話,哪個男人受得了。」

西棠後來回想起來,也一直覺得自己年輕時候其實處事欠妥,她略帶歉疚地輕輕應了一聲:「嗯。」

趙平津反倒愣了一下,悶聲悶氣地說:「我不是要說這個,我是——」

話說了一半,他忽然停住了。

他的掌心貼在她肩上的傷疤,輕輕地撫摸,一下,又一下。

沉默了許久。

趙平津低低地說了一句:「我不該害你遭這罪。」

西棠安慰地吻了吻他的耳朵:「沒事兒了,我現在挺好的。」

他聲音有點哽咽:「我捨不得。」

趙平津埋頭她的胸口,眷戀地不願移動。

西棠抱著他,感覺像抱著一個孩子。

下午司機接西棠返回劇組。

趙平津跟西棠一塊兒走,西棠有點擔心他身體:「不再多休息一天?」

趙平津已經恢複了精神,早上新剃了鬍子,乾淨的下巴泛出些許的青色,黑色西服,白色襯衣配暗紅斜條紋領帶,俊朗眉宇之間有凜然端正的寒意,不笑的時候嘴唇的線條很冷峻,彷彿冰封河底被冰雪浸過的尖銳岩石,窗外的雪色映得他的臉色有點蒼白,但這絲毫無損他的英俊。

趙平津聽了她的話,若無其事地答:「沒事兒。」

將她送到了劇組,趙平津淡淡地說:「我再給你電話。」

西棠拎包要下車,手扶在車門上,回頭說了一句:「回家去休息幾天吧,你身體不容易養好,不要大意,當心潰瘍複發。」

趙平津點點頭,難得溫情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西棠說:「我走了。」

「等會兒。」趙平津喊住了她:「親一下我。」

西棠回頭,在他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第二天下午趙平津的司機過來了。

西棠正好在片場,接了電話走出去,把趙平津司機嚇了一跳,他匆匆忙忙地跑下車來:「黃、黃小姐……」

西棠正在拍跟宋家駟懷上第二個孩子的戲,看了看自己微隆的腹部,趕緊用力拍了拍肚子:「假的,拍戲。」

司機劉哥是個老實人,回過神來忍不住哈哈笑。

今早晨出門時,趙平津說會交代秘書讓保潔人員工作時在家裡翻一遍找她的耳環,西棠微笑著說:「可是找到了?」

劉司機撓撓頭說:「沒有。」

西棠還是有點意外,她雖然不是非常心細的人,可是平日自己的東西歸放得還是有條理的,酒店裡沒有,原本還以為一定會落在趙平津那裡了呢,估計只能是掉在片場了。

劉司機返身從車裡拎出來好幾個奢侈品牌的袋子:「黃小姐,給您的。」

西棠翻開一看,一個袋子里一個珠寶盒子,打開來一看都是珍珠耳環,小小的一粒色澤圓潤的珠子,散發著幽幽的光澤。

每一顆的款式都差不多,大小略微有差異。

西棠看了看,戴著在耳垂上入鏡,可能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跟原來那副的差別。

難為趙平津,見過她戴那副耳環不會過一兩次,居然憑記憶力買遍了相同的樣式。

她心底驚動,面上卻不動聲色,抬頭望著劉司機,臉上依然是輕輕和藹的笑。

劉哥一說話,呵氣起了一團白霧:「秘書早上出去買的。」

西棠想起來問:「趙先生這兩天回家住了嗎?」

劉哥老老實實地答:「回了一天,趙將在軍區,周老師去上海了。」

西棠沖他擺擺手說:「你等會兒。」

她往片場的休息室跑,一會兒回去拎出了一個保溫壺:「您幫忙拿給趙先生吧。」

劉哥接了過去,笑得特別開心:「唉,好的,黃小姐,外頭冷,你趕緊進屋吧。」

西棠這幾天下了戲都直接回劇組的酒店。

印南跟導演走過走廊,馮導嗅了嗅說:「嗯,皮蛋瘦肉,香。」

印南上來敲門:「西棠,在幹嘛呢,香味兒都傳到走廊里來了啊。」

西棠探出頭來,笑嘻嘻地說:「馮導,南哥,我煮粥呢。」

馮導搖搖頭說:「現在女明星的養生,真是花大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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