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三十二歲那一年的十月底,西棠從台灣回來。

接機的記者和粉絲將大廳擠滿了,西棠身上穿了件焦糖色大衣,穿著球鞋、戴著墨鏡走了出來,人群頓時騷動尖叫起來。花束不斷地從人群里傳過來,西棠接了兩捧,餘下的助理抱著,記者圍著說想看獎盃。

西棠看到記者只是輕輕地揮手打招呼,聞言微笑著說放在行李箱了。

經紀人護著她往前走,連攝影記者都跟著粉絲一起喊:「影后好美,恭喜!」。

一路走到了機場的停車場,助理拉開車門,西棠看到后座上放著大捧鮮艷的石榴花。

今早從南方的溫室里摘下來的,放在航空公司的冰凍箱里送到上海的一捧花。

車子回到了西棠在楊浦區的家,助理阿寬把那一束花捧了起來,帶進了屋子。

晚上小地主在自己家的餐廳給西棠慶功,路凱傳媒的管理層基本都到了,還有西棠身邊的全部工作人員,加上幾個相熟的藝人朋友,整個宴會大廳今晚只招待他們公司的客人,所有的朋友都無拘無束,格外的熱鬧和溫馨。

今晚是小地主親自下的廚,即使現在餐飲管理的事情多了,小地主還是愛做菜。老闆難得親自下廚,今天餐廳里的行政主廚都沒捨得下班,特地留下來嘗了幾口。飯桌上熱熱鬧鬧的,倪凱倫比她還開心,取著聊著問憶起了往事:「我第一次去台灣,是一九九八年,跟著師澤明導演去的,位置在三十五排,誰也不認識,半途看到張曼玉,激動了一個晚上。」

西棠笑著說:「凱倫,喝多了啊,暴露年齡了。」

那一天晚上,西棠回到家,在媽媽的房間里坐了一會兒,這個房間其實已經被收拾過了,現在空著,放一些西棠平時閑置的禮服、獎盃之類的東西。西棠留了一件媽媽的毛衣在柜子里,她坐在衣帽間的沙發里,把那件毛衣拿出來,輕輕地貼在了臉上。

西棠坐了會兒,凌晨快一點,助理過來催她睡覺了。

第二天她得回橫店拍戲。

回到橫店的那天就下了雪。

冬天是拍古裝戲的最佳時節,天然的雪景戲更是難得,導演直接把全劇組拉到了外景,穿著棉襖的小宮女坐在矮凳上候場,鼻子嘴巴直呵出霧氣。外景的場地只搭了幾頁帳篷屋子,屋裡屋外一樣冷,阿寬給她貼了一身的暖寶寶。

六點多收了工,天色已經黑了。

回到鎮上吃了晚飯,司機送她和助理回去休息,她仍在原來的房子住,只是把那一層三間房子都租了下來,附帶一個廚房。

西棠挽著阿寬的手走上樓梯,在樓梯的拐角處兩人一抬頭,一個黑的人影坐在她的屋子前。西棠緊張,捏住了阿寬的手,阿寬頓時嚇得尖叫起來。

黃司機立刻從樓下沖了上來,擋在兩個女孩子的身前,他往上看了一眼,忽然站定了。

「趙先生。」他恭敬地喚了一聲。

趙平津站了起來,身形高瘦的男人,穿一襲黑色大衣,對面居民樓明明滅滅的光線照在牆上。黑暗中,他露出了英俊蒼白的一側臉龐。

西棠走過去,按亮了走廊上的燈。

阿寬拍了拍胸口,將鑰匙、包和手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塞給了她,然後和司機兩人轉身下樓了。

西棠從包里掏鑰匙,轉頭看了他眼:「幹嗎坐我家門前?地上多臟。」

趙平津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我想坐地上?誰讓你這麼晚才回來。」

西棠說:「你幹嗎不在車裡等?這麼冷的天兒。」

趙平津接過她手上拎著的大包:「我好不容易來一趟,黃西棠你就不能給我回好臉兒?」西棠拉開門,趙平津跟著她走進去。西棠站在狹窄的玄關,仰起頭看著他的臉。

趙平津的眼裡有幽深熾熱的火光:「為什麼沒有和蜀安結婚?」

「因為對他不公平。」

「為什麼對他不公平?」黃西棠抬起頭要說話,趙平津卻伸手一把將她推到了玄關的牆上,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西棠扭著上身掙扎了一下,趙平津伸手就捏住了她的脖子,他的動作粗暴而激烈,手掌很涼,她冷得一個激靈,張開嘴巴咬了下去。

趙平津含著她的唇罵了句髒話,兩個人交纏著的舌頭間蔓延出血腥的氣味。趙平津依然緊緊地壓著她的身體不肯放開,她伸腳踢他的腿,他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提了起來。

兩個人吻得難解難分,趙平津抱著她滾進了客廳的沙發里,她摸索著去找空調遙控器:「你在外面等了多久?身上太冷了。」

趙平津專心地啃著她的肩膀:「一會兒就暖了。」

空調「嘀」的一聲響起,外套早就被她扯掉了,趙平津把她身上的一件灰色套頭毛衣脫了。兩個人今天都穿了白色的襯衣,西棠裡邊內衣都沒有穿,她的襯衣扣子被趙平津扯開了兩粒,露出了一片潔白如雪的鎖骨和肩膀。趙平津把她腳踝握在手裡,她跨在他的腰上,臉貼在他的脖子上,濕軟的舌頭舔了舔他的喉結。

趙平津狠狠地打了個戰慄,身體里頓時湧起一股燥熱,他咽了咽口水,把她整個抱了起來,一轉身壓在了沙發里。

西棠尖叫聲:「趙平津,你渾蛋!」趙平津伸手惡狠狠地一掌拍向她的屁股,他可真沒手下留情,她只聽到「啪」的清脆一聲,半邊腿瞬間都麻了。趙平津咬著牙:「你多威風啊,在國盛衚衕里天天氣我,爺早就想收拾你了!」黑暗中的屋子慢慢變得曖和起來,茶几旁的地毯上扔了兩件白色的襯衣,凌亂地疊在了一起。

北京除夕的夜裡。

他父親難得今年國家過年,電視上放著熱熱鬧鬧的春節聯歡晚會,一鍋熱騰騰的餃子出鍋,趙平津在家裡吃了半碗,十點多時,他起身穿大衣。

周老師和保姆起正伺候著老太太吃飯,拍頭看了看兒子:「你大年夜的往外跑,上哪兒去?」趙平津看了看他媽:「我上哪兒,您不是比我還清楚?」周老師擱下筷子:「你就不能明兒再過去?」趙平津穿好了衣服,走過來親了親他奶奶:「不能,她自己一個人在北京。」

周老師站起來:「她不是有家嗎,景家不接她回去過年?」趙平津拿起車鑰匙:「那就是一親戚,什麼家,她只有我。」

周老師不樂意了:「我們家也就一個孩子,你就讓幾個老人在家過年?」趙平津沖他媽笑笑:「您不有我爸嗎?」趙平津的父親這時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站在客廳里背著手對兒子說:「去吧,明年把人領回家來過年。」

周老師回頭瞪了丈夫一眼。

趙鑄國同志只樂響呵地看著周老師。

「你等會兒,阿姨,」周老師回廚房喊人,「你把餃子打包兩盒讓舟兒帶著出去。」

趙平津走到四合院門前啟動車子,從他生病出國後這兩年,他母親突然就老了,家裡的事也不像過去管得那麼緊了。之前周老師有一年多時間基本在洛杉磯陪著他,等到他回北京來了,他媽大部分時間仍然在國外。他六十歲的父親有心修復夫妻關係,他明白他媽,她心裡始終是愛他父親的。

趙平津把車開出了國盛衚衕,車子轉進建外大街的時候,天上下起了細細的雪。

他跟西棠在一起,住的是柏悅府的房子,周老師也從不過問。平時西棠回北京,也從不往國盛衚衕這邊走動。

只是平日里趙家保姆阿姨做的點心,司機隔三岔五地往柏悅府送,好幾回趙平津回家來,家裡新鮮水果還有各種補品保姆都打包好了,讓趙平律帶過去,前幾天就包了一包冬筍,還帶皮的筍冒著嫩芽兒。冬筍性寒,趙平津吃不了這個,笑著說:「喲,這給誰的呀這是?」保姆阿姨跟在他身後叮矚:「這不給你吃,留給你姑娘的,你媽媽特地留的。」

他們重新在一起的那會兒,趙平津身體不好,西棠推了差不多有三個月的工作來北京照顧他。等到他身體養得差不多了,兩個人在北京過了一個年,西棠要回去拍戲了。

五月。

北京今年入夏遲,五月了還挺涼爽,老太太這會兒午睡醒了,看護把她扶到了輪椅上,周老師走進來:「媽。」

老太太口齒忽然清楚起來:「鑄軍媳婦兒,你在家啊。」

周老師坐在一旁:「媽,我是鑄國媳婦兒。」

老太太說:「是老二媳婦兒啊。」

老太大拉住了她的手:「老媳婦兒,你有娃娃了。」

周老師笑了:「舟兒今兒沒在家。」

老太太似乎沒聽見,絮絮叨叨地說話:「我昨兒夜裡就做夢啊,我早上在渡江碼頭口挑水,我就瞧見一白白胖胖的娃兒在小船兒里,周圍全是大霧,一個人也沒有,我就趕緊抱起來。我就知道,這就是我兒媳婦在北京生的娃娃了。」

每回說起這段往事,周老師都挺高興的:「媽,多虧您這夢,舟子就是那會兒懷上的。」

老太太語氣堅定:「我就是昨兒夜裡夢見了,老二媳婦兒,你別擔心,那就是你娃娃來了。」

周老師心想,老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