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高積毅開車帶著一家老小,去方朗佲在密雲的酒庄度周末。

陸曉江回來了。

男人們在池塘邊釣魚。

高積毅的兒子在草地上摔了一跤哇哇大哭,陸曉江老婆悄聲地抱怨昨晚房間里有蟲子,歐陽青青帶來的保姆四處找不著奶粉的勺子了,然而不管女人孩子吵翻了了天兒了,三個男人永遠坐在水塘邊巍然不動,真是看得人搓火,下午時分,女人們帶著孩子,結伴回城區逛商場去了。

下午時分哥仨商量晚上乾脆在酒莊裡吃火鍋。

高積毅挺高興,轉眼就叫一小姑娘上來泡茶,那姑娘是酒庄是一個銷售業務員,高積毅常來玩兒,是老相識了,方朗佲坐在一旁,給媳婦兒打完了電話,轉頭看了看陸曉江:「你跟舟子,還那樣兒?」

陸曉江點了點頭,沒敢說話。

高積毅想起來這茬事兒了:「朗佲,你今天打電話給他沒?」

高朗佲搖搖頭:「打了,說沒空。」

「說了曉江回來的事兒了?」

「沒說。」

高積毅調侃了陸曉江一句:「那就怪了,我還以為曉江兒在,他不來呢。」

陸曉江一臉垂喪。

方朗佲說:「電話倒都是通的,有時小敏接的,可人我都小半年沒見著了。」

高積毅推開了坐在大腿上的小姑娘,有些納悶地道:「我倒是見過兩回,可都是在喜來登,那小子孫子似的伺候著領導,根本沒說上話。」

說實在方朗佲也覺得怪,趙平津一直在北京,哥們見不上人面兒的時候,的確不多:「最奇怪是上回我爸生日,連沈敏都來了,愣是沒見他。」

「我看他是官大了,架子也大了,再忙,總要吃飯吧,能有多忙?」高積毅一邊抱怨一邊掏出了電話:「哥們配合點兒啊。」

高積毅開始撥電話,響了兩聲,他噓地一聲。

電話通了。

高積毅把手機壓在耳邊,瞬間壓低了聲音,顯得焦灼而緊張:「舟子,你哪兒呢?」

「哥們在酒庄出事了。」

「上回哥們開車過來,在高速上撞廢了輛君威,當時沒在意,沒成想遇上賴爺了,現在人來了,堵在大廳。」

「報警?那不能啊,多跌份兒啊!」

「今兒放假,沒人,我跟朗佲下午擱這兒釣魚。」

「人不多,我跟朗佲單幹了啊,這還有兩保安呢,哥們剛剛已經放了話了,打贏了加半年工資!打殘了高哥給你養老婆孩子!」

茶廳里幾人目瞪口呆,然後開始捂著肚子憋笑,高積毅信口胡謅本事一流。

「你來不來?」

高積毅拉上了趙平津一向信任的方朗佲墊背:「朗佲跟你說一句。」

方朗佲橫了一眼快要忍得嘴角抽搐的高積毅,拿過電話,語氣焦急起來,竟比高積毅還顯得煞有介事幾分:「舟子,趕緊過來救命。」

高積毅起身在屋子裡溜達,桌子上一個空茶盤,高積毅拎起來朝桌子上一拍,拍碎了兩個盤子,幾個玻璃杯子摔到地上,女人尖叫一聲,高積毅沖著外頭空無一人的大門,大喊了一聲:「我操你大爺!」

方朗佲手一抖,把電話掛了,氣得跳腳,這回可真是急了:「老高,我操你祖宗!那可是哥們從奧地利背回來的杯子!」

高積毅嘿嘿一笑:「賠你,賠你。」

一個小時後。

高積毅隔著玻璃窗,遠遠看到一台黑色大車飛速地開進了敞開著的大門。

「來得還挺快,」高積毅眼看奸計得逞,嘿嘿地樂,扭頭對陸曉江說:「你先躲會兒。」

方朗佲正往鍋里下小羊羔肉片兒,聞言說:「至於么?」

高積毅說:「等他坐下來,咱倆先勸勸,他要一進來發現被騙,他那德行,這回不是曉江挨揍,咱倆都逃不了。」

陸曉江起身:「我回屋子裡去。」

車子開進庭院里,高積毅立刻扯開嗓子大喊:「舟子,快來快來!」

趙平津下車一看,哪有什麼拆白黨,就幾個人圍在院子的圍廊下,東來順的銅鍋,架了木炭,正涮羊肉呢!

趙平津臉立刻就黑了,陰著臉大步往廊下走。

高積毅一看這神色,立刻說:「哎喲,朗佲,趕緊的攔住他,他能把咱鍋給掀了!」

趙平津翻臉轉身就走。

高積毅趕緊走過來一把摟住了他:「別介啊,坐會兒,坐會兒。」

趙平津也不坐,桌面上擱著一條煙,煙剛好抽沒了,趙平津拆了,拿了一盒塞進了衣兜里。

高積毅心疼地叫:「唉,你可別糟蹋了,我好不容易從老頭子那兒討來的。」

趙平津眉毛抬也沒抬,動手又拆了兩盒,隨手扔給了一旁方朗佲的員工小弟:「高哥賞你的。」

國管白皮特供煙,小弟一激動,叫了一聲:「謝謝高哥!」

高積毅狠瞪著趙平津,齜牙咧嘴地笑。

趙平津抽了一根出來,這煙味道並不好,一股子草藥怪味兒,他含著煙望了眼高積毅:「咱爸天天上書房行走的人,你至於嗎,捨不得這點好東西?」

高積毅哈哈大笑:「你坐下行不行,朗佲,給舟子拿個碗。」

趙平津淡淡地說:「有事,得走。」

他真告辭走了。

趙平津走了兩步又回頭,指著高積毅的鼻子,罵了一句:「你幼稚不幼稚?」

高積毅氣得哇地一聲站了起來。

趙平津背著他擺擺手,瀟洒地走了。

高積毅看著他上了車,那輛黑色大車呼嘯著開出了酒庄的院子。

高積毅氣得伸火鉗子在火爐里亂捅一通:「這小子,真敗興。」

轉頭又跟方朗佲說話:「老二,你見著他,你倒是幫曉江說句話呀。」

方朗佲慢悠悠地答:「行了,舟子那脾性,你還不知道么,哪天他想開了,自然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他今天怎麼那麼好脾氣?」

高積毅轉過頭去摟小姑娘的腰,聞言,也愣了一下。

方朗佲搖搖頭,夾了一筷子肉片兒,蘸了芝麻醬,慢慢地吃。

方朗佲暗暗覺得不對勁。

天色漸深,風刮起來了,夾著細細的雪。

晚飯吃飽了,高積毅前幾天痛風發作,也不喝酒了,幾個人湊一塊兒在小花廳里喝茶。

九點多時候沈敏打電話過來:「舟舟是不是在你哪兒?」

方朗佲接的電話,隨口答了一句:「剛走。」

沈敏緊著追問了一句:「他自己開車走的?」

方朗佲打了個飽嗝,示意陸曉江給他添茶:「是吧。」

這下連方朗佲也聽出來了,沈敏語氣難得的有些焦急:「走了多久了?」

「估摸半個多小時了。」

「他喝沒喝酒?」

「沒,人都沒坐下。」

沈敏應了聲:「好。」

眼看要掛,「慢著,」方朗佲趕緊地攔住:「小敏,怎麼了?」

沈敏也不含糊了,索性說了:「他中午剛剛做了胃鏡,正在家裡休息。」

方朗佲心底一跳,抬頭看了對面的高積毅一眼,高積毅也咂摸出不對勁了,擱下了茶勺問道:「出事了?」

方朗佲立刻說:「小敏,你說清楚點。」

沈敏是慢性子,性格一向柔和,語氣稍微急了些許:「他十分鐘前給司機打了電話,說開不了車讓司機接,他身體最近不太好,司機不放心通知了我,我給他打電話,已經沒有人接。」

方朗佲知道沈敏這人的分寸,一向是趙平津身邊辦事妥帖絲毫不亂的人,這會兒也沉不住氣了,只怕不是開了不了車那麼簡單的事兒,難怪今晚心裡一直隱隱的覺著不對勁兒,方朗佲著急地問了一句:「他怎麼了?」

沈敏一接到司機的電話就穿了外套,這會兒拿了車鑰匙出門,進電梯前,聽到了方朗佲的話,他遲疑著答了一句:「我擔心他一個人要出事,他最近一個人時……」

信號忽然斷了。

方朗佲拿著電話倏地站了起來,轉過身就往外跑。

高積毅跟陸曉江立刻跟了上去。

方朗佲一邊去喊門衛開門,一邊沖著高積毅大叫:「老高,去開車!」

三個人在門口跳上了高積毅的車,等不及兩人系安全帶,高積毅就一腳踩下油門,轎車砰地一聲彈起來竄了出去,高積毅問了一句:「他走哪條道回的?」

方朗佲差點滾到座位下去,趕緊伸手拉住了椅背,重新打通了沈敏的電話:「小敏,你在哪兒?」

沈敏說:「京承高速路上,我跟劉司機正在趕過去。」

高速上風聲呼嘯。

雪落在擋風玻璃上,又被雨刷擦掉了,高積毅拚命踩油門,超了好幾輛車,在路口上了京承高速。

高速路上的車不多,車速已經逼近一百二了,幸好這車平時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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