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倪凱倫仍在香港,黃西棠結束了電影《春遲》的全部工作之後,終於開始休假,西棠陪媽媽回仙居,散散心,看看老街坊鄰居,母女倆回去的時候,隔壁小地主正在搬家。

小地主開了車到車站接了她們,又到家裡的酒樓吃飯,沒一會兒,小地主媳婦兒領著孩子過來了,高興得眉飛色舞的:「姐姐,我們正打算明天去上海呢。」

小娃娃也喜歡漂亮人兒,一看見西棠就眉開眼笑,西棠伸手抱孩子,一邊跟她說話:「帶孩子去玩兒么?」

小地主媳婦兒快言快語:「這回不是,新店手續下來了,著急裝修呢。」

西棠有一點驚訝:「這麼快?」

她媽媽住院的那一陣子,小地主來看過兩回,出院後小地主跟西棠發消息說,「她媳婦兒催他來上海發展,他答應了。」

西棠知道,那姑娘一直羨慕杭州上海的生活,每個月都要上來幾趟,小地主在上海杭州兩地的房子倒是各給他媳婦買了一套,但生意都在家鄉這邊,一直沒打算挪動,沒想到這一次,小地主拍板同意了。

只是前後不過一個多月而已,上海的餐飲審批手續,那麼快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小地主在飯桌上跟她說:「捏捏,我送泥十分乾股。」

西棠趕緊的推辭。

小地主頓時急了:「捏捏,泥不搖拿我就不開了!」

這回換小地主媳婦兒急了:「那怎麼行!」

西棠頓時樂了:「你看,弟妹不願意送。」

小地主媳婦兒趕緊把孩子往她媽媽懷裡一塞,衝過來緊緊地纏住了西棠:「我不是說這個!好姐姐,你自己在上海一個人打拚多辛苦,咱們一家去了也能互相照顧,我的好日子就指望你了!」

她媽媽望著他們在飯桌上吵鬧,抱著孩子在膝上,臉上樂呵呵的。

那一年的秋天很好。

重陽節前後,小地主的仙居餐廳試營業一星期後正式開業,開業的第一天,西棠要了一個最大的包間給他捧場,倪凱倫帶著孩子,那一年的六月,倪凱倫在香港剖腹產下一個男嬰,她的一位表親陪她進的產房,西棠在片場連續趕了二十個小時的戲,換來半天的假期飛去了香港,她趕到時,嬰兒正好被護士抱出來,頭髮濃黑,哭聲嘹亮,引得一個走廊的家屬都湊上來看,月子中心的護理師等在門外接走了寶寶,西棠進去看產婦,倪凱倫在產床上高興得流淚,她仍然沒有談論過孩子的父親是誰,孩子滿月抱回上海,西棠媽媽送了重禮,倪凱倫也不啰嗦,道謝時就喊了一聲姨外婆,這就是認了親戚了。

西棠帶了媽媽,謝醫生也來了,熱熱鬧鬧一家子親戚朋友,吃了一頓飯。

西棠喝了一點點酒。

她從來沒有過這麼熱鬧豐盛的日子,覺得很平靜幸福。

小地主媳婦兒在跟倪凱倫商討,他們打算把之前上海的房子賣掉,換一套大點的,孩子秋天就來上海讀幼兒園。

西棠難得油鹽不忌地美美吃了一頓,神色愉悅,笑臉嫣紅,她拍了拍小地主的胳膊,沉下聲音問了一句:「小地主,你跟你媳婦兒來上海發展,是誰給你安排的?」

小地主聞言神色一愣,隨即望著西棠,不敢說話,只好憨實地沖著她笑了笑。

國盛衚衕趙家的四合院。

司機將車開到了院子大門前,周老師坐在車后座,拍了郁小瑛的手:「今晚住家裡嗎?晚點讓舟兒回來。我也好一陣子沒見他了。」

郁小瑛也沒答應,只笑笑說:「媽媽,我先陪您進去。」

周老師點點頭:「進來喝杯茶,消消食。」

趙平津結了婚之後,如果不在外地出差,一般小兩口一周回去一趟陪老爺子老太太吃飯,今天是因為趙平津有工作,周老師回來北京,郁小瑛陪著她去看望公婆。

司機過來拉開周老師這一側的車門。

郁小瑛自己下了車,走過來替周老師挽了圍巾大衣,跨進了院子的門檻。

保姆阿姨聽到前廳的聲響,從裡屋走出來沏茶。

電視打開了,郁小瑛陪著婆婆在客廳里喝茶,周老師問了家裡的近況,又問候了親家,她雖大半時間都在南京軍區陪伴丈夫,但北京這邊的事兒也是一清二楚的,趙平津前段時間在中原動靜大些,周老師有些話,也只能點到為止,周老師關懷地逐一問了她父母跟爺奶身體好不好。

郁小瑛答一切都好。

郁小瑛望著婆婆,小心地喊了一聲:「媽媽。」

周老師看了她一眼,從進門到現在了,就知道兒媳婦有話要說:「這孩子,還見外了,有話就跟媽媽說,是不是舟兒欺負你了?」

郁小瑛目光含淚,欲語還休:「您別生我的氣,每回在爺爺奶奶家,您跟老太太都念叨著孩子的事兒,我實在是……」

周老師眸中的光一閃而過,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她湊過去主動地拉了拉郁小瑛的手:「瑛子,家裡就我們娘倆,有什麼事告訴媽媽。」

郁小瑛閉了閉眼,橫了心似的說了一句:「是舟子不肯要孩子。」

語罷,淚水盈盈地落了下來。

周老師又問了幾句,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十分鐘後,她站起來走出了客廳,出聲喚勤務員:「舟舟今晚在哪兒?打電話讓他回來。」

趙平津走進國盛衚衕。

夜裡九點多,屋檐下亮著燈,天已經冷了,入了十一月開始供暖之後,北京的霧霾天一天一天地連著,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灰濛濛的陰霾里。

他站在正廳的門前,擦了擦鞋底的灰。

門帘聲響,一抬頭,郁小瑛正開門要走出來,白色羽絨服拉鏈開著,眼裡紅紅的。

周老師正追出來,一眼看到趙平津正站在家門前,十分不滿意地瞪他一眼,一邊拉住了郁小瑛的手臂:「瑛子,你且站著,媽媽今天絕不讓你受委屈。」

郁小瑛遲疑了一秒,周老師趁勢將她拉進了屋子裡。

趙平津跟著走了進去。

他不慌不忙的,人站在玄關處,保姆阿姨上來伺候他,給他脫大衣,遞了熱毛巾給他擦手,又捧了茶上來。

周老師站在客廳一動不動地看著保姆忙前忙後,臉上風雨欲來,壓著聲音吩咐了一句:「阿姨,您先下去,您少嬌慣他,我看他是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趙平津依舊嬉皮笑臉的,一口將那杯熱茶飲盡了,隨手將茶杯擱在玄關的柜子上,對著保姆阿姨笑著說:「您休息吧,周老師當家的威嚴一點不減。」

他走進了屋裡。

客廳里兩個人女人都不坐,郁小瑛站得遠了些,和他隔了一道沙發,周老師就堵在他的面前,臉色不快,慍怒隱隱,趙平津大約也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了。

郁小瑛會找他媽,這是遲早的事兒。

趙平津對著他媽問了一句:「怎麼了?」

周老師望著兒子,臉色雖然不好,但還帶了一絲希望似的:「舟兒,你媳婦說你不要孩子,是不是真的?」

趙平津微微皺了皺眉頭,脾氣還是忍著,只答了一句:「媽,這是我們年輕人的事兒。」

周老師生了一肚子的氣,半分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是你倆都不想要,還是你自己不想要?」

趙平津一揚眉頭,索性絕了她這念想,語氣也不由得強硬起來:「是我暫時不想要。」

周老師看著眼前的兒子絲毫不知悔改的渾樣兒,心裡僅存的一絲希望的火光慢慢地熄滅了。

「結婚以來,你對你媳婦兒有什麼你不滿意的?」

「沒有。」

「老大不小了,為什麼不肯要孩子?」

趙平津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媽,您能不能別摻和我們的事兒?」

郁小瑛捂住了嘴巴,開始小聲地啜泣起來。

周老師站在自己家客廳里,聽著兒媳婦的哭聲,臉上掛不住,胸口起伏不定,怒火更是一陣一陣地燒起來:「這不是你自己的事兒,你媳婦受了委屈,我這做婆婆的沒管教好兒子,我慚愧!我對不起人老郁家!人把一好好的閨女嫁給你,不是讓你這麼對待人的,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辦?」

趙平津沒回他媽的話,轉過臉走了兩步,忍耐著性子溫和地說:「瑛子,這事咱倆回家商量。」

郁小瑛低著頭,含著眼淚抽噎著說:「你不用騙我了,我知道你不願意,還不是因為外頭的那個女明星——」趙平津愣了一秒:「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周老師斷喝一聲:「讓她說!」

郁小瑛忽然就抬起了頭,尖細的聲音忽地拔高了:「凌晨三點半都要趕著去西寧,你為什麼要去青海?誰在青海拍戲?我胡說八道什麼了,網上鋪天蓋地的消息,誰不看得見?」

趙平津臉色暗了一秒,臉上那股嬉笑依然掛著:「這麼清楚我的行程?那你不也打探清楚了,我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了?」

郁小瑛氣得直掉眼淚,那天西寧市下著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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