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蓁寧披了件薄衫下樓,在餐廳的轉角處,聽到他輕輕的咳嗽聲。

司三正恭敬地站在一旁,一項一項同他請示事情:「夫人前幾天打電話回來。」

杜柏欽坐在餐桌旁,傭人正一樣一樣地端上精緻盞碟,想來是一路舟車勞頓還未來得及晚餐,他一遍鋪餐巾一邊答:「說了什麼?」

司三答:「並未細說,只讓您有空回電。」

杜柏欽點點頭。

司三又道:「方先生想見您,有幾分重要文件要請您簽字。」

杜柏欽側過頭低低咳嗽幾聲,取過水杯喝水,才回答他:「你跟謝梓查查我這幾日幾時有空,再給他秘書室回覆。」

司三應了一聲,又繼續道:「將小姐上周來過兩次。」

杜柏欽只靜靜地聽著,眉目不動地喝一碗湯。

司三說:「將小姐問殿下幾時回來。」

杜柏欽說:「通知麗貝卡派人給她電話,我明天要開會。」

這時女傭在外面示意。

司三說:「束小姐下來了。」

杜柏欽轉頭看到她:「進來坐。」

蓁寧走入餐廳,看到他換了一身衣服,暗綠絨衫穿在身上有些許寬鬆,顯得人很乾凈清爽。

傭人拉開椅子,蓁寧坐進他的對面,這才看清他的臉色,呵,原來鐵打的人也會疲倦。

杜柏欽神色很淡靜:「傭人說你還沒睡,就讓你下來坐坐。」

蓁寧沒有說話。

杜柏欽問:「可要吃點宵夜?」

女傭在一旁立刻回答:「廚房燉有銀翅燕窩。」

蓁寧搖頭說:「不用。」

杜柏欽也不勉強,只道:「那你陪我坐一會兒。」

他轉了頭示意司三繼續。

司三一頁一頁翻動手上的執事記錄:「丹格勛爵送來一匹溫血阿拉伯馬。」

杜柏欽擱下刀叉,思索了幾秒問道:「去年丹格在俱樂部的事情處理得怎樣了?」

司三遲疑了一秒:「殿下,抱歉我沒有跟進,正式的處理結果待我諮詢俱樂部的法務部門。」

杜柏欽說:「也不用這麼大張旗鼓,你聯絡傑儂的下屬問問處理結果,如果有轉圜餘地,讓得文去談談,丹格畢竟是我們杜家的下屬,俱樂部的租住年限可以讓他稍微寬宥一下。」

杜柏欽又伸手取水杯,斷續咳得臉色有些發白。

蓁寧看著他盤子中的一份香嫩飽滿的牛排切得七零八落,能入口卻沒幾塊,此時已近凌晨兩點,這麼大一個莊園,這麼一個世襲的頭銜,忙完國家的政務,還有家族的生意,加上幾個名門世家之間不可避免的應酬交際,事情千頭萬緒待他批示,想來他也是太忙以至於司三隻好見縫插針地請示事情,只是連吃個飯都不得安生,蓁寧看著眼前景象,只覺得眼花繚亂,恨不得趕走這個聒噪的管家,讓人好好吃頓飯。

縱然心頭思緒萬千,蓁寧只是靜靜地坐著,聽到司三問:「殿下,可要請爵爺下來?」

杜柏欽答:「他睡下了吧,別打擾他。」

司三終於告辭退了下去。

蓁寧正兀自出神,等到杜柏欽忽然說:「別發獃了,起來。」

她抬起頭來才發覺餐廳不知何時只剩他們兩人。

蓁寧跟在他身後往外走,杜柏欽問:「住得還習慣?」

蓁寧說:「我無事可做。」

杜柏欽忽然笑笑:「你什麼也不用做,只用討我歡喜。」

蓁寧臉色默默漲紅,不知道是羞恥還是氣憤。

她抿著嘴不再說話,免得自取羞辱。

兩個人走到二樓的起居室,整個寬闊的二樓一整排的寬闊房間,杜柏欽的主卧室在右邊盡頭最後一間,蓁寧住在另一側,此外還有一間是杜柏欽的書房連著卧室,主客廳開闊無比,此刻帷幔低垂,水晶吊燈光影閃爍。

杜柏欽在沙發上坐下,從壁櫥中取出兩個杯子:「司三說你睡前要喝酒?」

蓁寧並不願坐,站在他跟前問:「你答應我的事何時兌現?」

杜柏欽抬頭,有些輕佻地笑笑:「我不是說過了,待你討得我歡喜。」

蓁寧望著他,眼底有光閃爍不定。

杜柏欽低頭倒酒:「過來,喝一杯。」

他的手遞過來杯子,蓁寧伸手,忽然就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蓁寧緩緩地撫摸過他的手指,她以前就很愛他的手指,短型的指甲乾乾淨淨的,指骨很修長,掌中有微微的粗糙之感,杜柏欽的動作停頓住了,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蓁寧攀上他的肩膀,跪在沙發上吻住了他的唇。

唇齒相交的一霎,杜柏欽的手微微一抖,酒潑了一些灑在了茶几上。

甘冽醇香的氣息洋溢開來。

蓁寧的手探入他的後背。

兩個人在沙發上加深這個吻,擁抱住的這個身體是熟悉的,熟悉的寬闊肩膀,熟悉的肌膚觸感,卻也有些陌生的微冷,蓁寧感覺他的身體終於慢慢地熱起來,她自己都陷入了深深的暈眩之中,為什麼隔了這麼久,還是嘗得到甜蜜的味道,為什麼心都已經燒成了灰,她還是這樣的眷戀他的氣息?

她到底在幹什麼?

她心裡忽然冷冷地打了個寒顫。

杜柏欽突然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蓁寧抬起頭,看到他的眼睛,墨色眼底是清清楚楚的冷凝一片,斷無半分□之色,他望著她,迎上她的目光,掀掀嘴角,露出一個薄薄的笑容。

蓁寧知道,那是他生氣的前兆。

杜柏欽笑了笑,聲音卻透出了一絲怒意:「這麼急著獻身?」

蓁寧說:「你答應過我,我隨你回墨撒蘭,你便履行承諾!」

杜柏欽抬抬眉,不動聲色地道:「我便是反悔,那又如何?」

蓁寧眼前一黑:「你!」

杜柏欽已經迅速捏住了她揚起的手腕:「不要太放肆,我不喜歡太放肆的女人。」

蓁寧氣得尖叫:「杜柏欽,你混蛋!」

杜柏欽臉色陰沉:「如果你不這麼急著擺脫我,我會比較樂意讓你高興一點。」

他的神色猶如觀看困在籠子里的獵物,以逸待勞的,帶了幾分戲謔。

蓁寧甩開他的手,站起來一腳踢開了跟前的椅子,往房間跑去。

杜柏欽另取了一支杯子,看著她砰地一聲摔上了門,才慢慢地斟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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