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還是搬了回去。

我需重新找工作,自己要日常開銷,還想要給江意浩稍微寬裕的零花錢,要在此時另尋住處並不容易。

在我滯留非洲時,風尚的合約已經自動終結,我回來時Fredy給打過電話,他邀請我回去工作。

但有一日傍晚我在樓下便利商店買東西,有個女孩子忽然問說:「你是雜誌上的那個女孩子?」

我茫然狀。

她笑著說:「你有點像黎岩衣新一期的廣告上的那個模特。」

我連忙心虛否認:「不是。」

她尷尬笑笑:「對不起哦。」

她和同伴小聲嘀咕:「長的好像好像。」

這件小事導致我回絕了Fredy,我不願意再做商業模特,我不願被界定在大眾視線範圍之內。活在旁人注視的眼光下,哪怕只是最小範圍內,我都覺得太累。

早九晚五做小公司職員我亦無耐心應對,我習慣了散漫生活,一個多月換去三份工作,做過咖啡店收銀和甜點烘焙工作室,最新的一份工還算順心,是在寶麗大劇院,負責給演員提詞打雜,偶爾還幫忙客串跑龍套。

勞家卓不定期會過來,我如今寄人籬下,對他也無法阻擋,況且我也阻擋不了他。

但我不搭理他,除去替我收拾凌亂的客廳和廚房,他也無事可做,我有時回家看到他就在沙發上對著手提電腦處理公事,偶爾碰到吃飯時間他在家裡,我若有心思下廚也會煮他的份,但我不願和他一起吃飯,基本都是捧著碗獨自坐在客廳的電視機前。

若要再和他舉案齊眉,對我來說太困難。

最近我基本是在晚上工作,勞家卓好幾次白天過來碰到我一整天都不在家,我晚上又工作到深宵一兩點才回來,累得兩眼發黑,直接撲床倒頭就睡。

勞家卓甚為擔心,反覆和我說過數次。

我不為所動,說我就是這樣的了。

他有時候有些生氣地說我自暴自棄。

我永遠只會用一句話:干你何事?

卻每次都非常奏效,因為他每次都白了一張臉無話可說。

但他很快停止爭吵,只無可奈何地縱容地我。

後來勞家卓不知從何處拿到我的工作表,我一般是周末最為忙碌,他在晚上過來接我下班,換了部低調些的車子,他親自開車。

那天晚上剛好下雨,我不願意坐他車子,偏偏從劇院走到外面好長一段路,勞家卓要給我拿傘,結果搞到我們兩個都感冒了。

再沒有比我們更糟糕的狀況了。

我甚至動了重新回到歐洲念頭。

Fredy卻不願放棄我,他偶爾會接一些小單子叫我去做,基本都是一些小眾的廠牌,有些發往東南亞,有些發往北美或歐洲。

他已經最大限度地遷就我,我不能不講義氣。

後來有一款外套的的造型我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修片師意外地沒有處理,刊出來之後我手臂上的一道疤痕竟然非常酷,有女孩子不斷致電雜誌社詢問那道疤痕是如何化的妝,連帶那一期的整體銷量都一片大好。

Fredy對我的散懶散度非常的無可奈何:「映映,你若專註在此,我保證讓你做到成為足以影響這個時代的人物。」

我坐在他的辦公室品他那一壺香濃的藍山:「我不感興趣。」

他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總好過你做咖啡店女招待。」

我懶懶地隨口敷衍他:「我年紀已經不小,哪裡爭得多這麼多十六七的小孩子。」

Fredy說:「這個行業大把人年過三十仍兢兢業業。」

我說:「我入這行純粹是運氣,身體條件不行。」

Fredy絲毫不給我留情面:「是你自己自我放逐,現代的磨皮手術足以修復你的大部分皮膚。」

我張張嘴巴要接話,Fredy馬上說:「你若沒有錢動手術我出,但你得簽給我從你酬金中扣回來。」

我終於舉手投降。

他笑著將手中的文件夾拍到桌子上訓我:「不思進取!」

我從工作室下來,在街上閑逛,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每個人都是步履匆忙,只有我舉目茫茫不知該往何處去,Fredy沒有說錯,我對生活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和熱情。

一天夜裡我洗澡出來,打開了客廳暖氣,裹著浴巾窩在沙發喝酒。

看書看得入迷,不知不覺間一支白葡萄酒喝掉了一半,我有些微醺的醉意,正準備洗把臉睡覺,大門忽然傳來聲響,我有些混沌地轉頭,看到勞家卓推門進來。

我愣了一下,尚記得今天周三,我沒有預料他會出現。

他見到我衣衫不整的樣子,有些赧然地說:「對不起,我該給你打個電話再上來。」

我擱下杯子:「這本來就是你的房子。」

我側開了一點,他坐到我身邊,動手扯下領帶。

酒精使我的身體有些飄飄然的輕鬆,我對他說:「來一點兒?」

他搖搖頭:「剛剛應酬還喝了。」

但他隨後又點點頭:「杯子在哪裡?」

我從茶几下面給他拿了個杯子。

我倒了半杯酒給他,自己窩在沙發上打酒嗝。

勞家卓解下手錶,又從褲兜內掏出手機,屏幕有光亮不斷閃爍,他只看了一眼隨即丟在一旁,然後舒服地靠入在沙發上,低沉嗓音淡淡沙啞:「今天上班沒有?」

我踢掉拖鞋縮進沙發內:「沒有,休息。」

「牛奶有沒有喝?」

「在冰箱,明早再說。」

「這幾天有沒有按時去看醫生?」

「差不多好了。」

這已經是我最客氣的態度,他問一句我答一句,但我從不過問他的事情。

勞家卓端著杯子,低頭慢慢喝酒,沒有再說話。

我們難得有這麼靜謐祥和的時刻。

我目光瞥到無意識地扶在酒杯上的左手,無名指上一圈鉑金凈戒,白皙素凈襯著半盞瀲灧酒光,沉醉奢靡的一幕美景。

我看著格外的礙眼,站起來要回房間。

我已經喝到有些漂浮,經過沙發時不小心絆到他的腿,勞家卓伸手一拉,我跌在了他的身上。

他幾乎是同時將我按在懷中,低頭準確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我直覺地推拒,但他身體洇潤清新氣息幽幽襲來,幾乎是在同一刻,身體的本能比我的心反應更快,我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回吻他。

我心底一直有一根刺隱隱作痛,痛得我一直想破罐子破摔地印證一些事情。

我直接扯掉了他的襯衣,伸手摟住他的腰。

我的浴巾已經鬆開,勞家卓雙手纏上我的背部,將頭埋在我胸口吸吮芬芳。

我動作熟練地解他的皮帶。

他一把按住我的手:「映映——」

彼此的身體都已經發燙,他卻堅持著問:「看清楚,我是誰?」

我不可抑制呻|吟出聲,語氣卻很清晰:「勞家卓。」

聽到我的回答,他一把掀掉了我身上的浴巾,擁著我倒在了沙發上。

我模糊著擠出兩個字:「關燈。」

我不願意他看我身體。

他遲疑了幾秒,還是順從地熄滅了客廳的燈。

我們在沙發上做了一次,然後回到卧室,兩人身體交纏之間那種默契使我自己都有些陌生,但那滋味卻是刻骨的美好。

我的身體異常的緊繃敏感,他低頭挑逗幾下,忍不住湊上來吻我,神情有淡淡滿足的愉悅。

低低的喘息在房間里回蕩,興奮感流竄在身體里,我們身上流汗黏在一起,我手指插入他的頭髮中,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的激烈波盪,直到兩個人都抵達了生理上最快樂的雲端。

勞家卓緩緩從我身體出來,我趴在他的胳膊,撫摸到他的肩胛骨,瘦得有些刺手了。

勞家卓轉過頭找到我的臉,然後輕輕地吻我的鼻尖。

我側頭避開他的溫柔的唇。

他聲音有些低微:「為什麼?」

我問:「什麼為什麼?」

勞家卓低低問:「為什麼願意?」

我輕描淡寫:「沒有為什麼,你不是想要嗎?」

他聲音帶了淡淡失落和尖酸:「你在國外時,也是這麼恣意?」

我不客氣地回敬他:「你太太平時沒有滿足你?」

勞家卓沉默了一下,才避重就輕地答:「我很少見她。」

我心底那顆刺驚跳了一下,捲起一陣皮肉翻滾的痛。

我看著他能擰出水來的溫柔神情,無動於衷地推開他:「你過去客房睡吧。」

勞家卓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迷醉中,頭抬起來仍有些不解的表情。

我要爬起來:「我去洗個澡,你過去隔壁睡吧。」

勞家卓這時才清醒了一些,眼瞼低下去掩蓋了一絲受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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