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誤會將感情磨礪

若曦清早上班就接到沈離要請假生孩子的紅色炸彈,她只能瞪大雙眼來表達自己對此消息的震驚。沈離這個人一直以自己還是小孩子為借口拒絕履行生育義務,若曦雖然知道她說得沒錯,論脾氣秉性都不適合生養小孩子,但總勸她年紀也不小了,若再等上兩年生的話,以後孩子的家長會就不好出席了,可沈離總是滿不在乎地一撇嘴,「我才不生呢,萬一將來我跟孩子搶吃的,你說,張向陽那傢伙他幫誰?我這也是為他著想。」

若曦對她的無賴小性子還真沒轍,拖時間長了,也就懶得勸,結果現在突然來個大炸彈讓她還真不能接受,趕緊摸摸沈離的腦袋,「你沒事吧,什麼時候突然變性了?」

「金融危機的時候。」沈離嘆氣,愁眉苦臉的樣子和平時談八卦的眉飛色舞差上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都知道經濟危機了你還生孩子?」若曦不禁皺眉,這是什麼怪理論?

「是啊,經濟危機了,那個渾蛋張向陽在投行壓力大,他壓力大就喝多了,喝多了就……這事兒純屬意外,純屬意外。」沈離說到後面,乾笑兩聲。

若曦對她在金融危機來臨時生孩子的理由實在是哭笑不得,只好打趣道:「那趕明兒等孩子生下來就管她叫危危好了。」

「去你的,你要讓我女兒一輩子危機啊?」沈離呵呵直笑。

「那你過來幹什麼?」若曦問。

「唉,我那個工作對孩子不好,所以今天就先請假回家待產去,雖然肚子里孩子才兩個月可咱也得注意點不是?」沈離此刻渾身上下都散發母性的聖潔光輝。

「你們主任就這麼輕鬆把你放了?」若曦打死都不信,放射科連主任在內才三個人,沈離不堅持到預產期主任都不可能開口讓她回家的。

「我說不放的話,將來我孩子有任何問題他都得負責一輩子!」沈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你現在倒是懂得拿孩子當理由了,要是將來你和孩子搶吃的怎麼辦?」若曦見她這樣,翻出以前的話糗她,不斷沈離異常鎮定地說:「那就先給他吃唄,我現在覺得孩子才是最寶貝的東西,是自己生命骨血的延續,正所謂不養兒不知父母恩,有了她,我才覺得活著的意義都變了許多。」

「沈離,如果不是我認識你十來年了,肯定就被你的表面現象欺騙了,別說的那麼冠冕堂皇的,你家張向陽就做好帶倆孩子過日子的準備吧!」若曦笑著扶著她的胳膊送到大門口。

「越艱難越覺得這些東西都不算什麼,所以你呀也別太愁了,凡事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看我,現在什麼都不怕。」沈離一路上都是樂呵呵的。

若曦點點頭,表示對她鴻篇大論的最後贊同,這才順利送走了被科室主任怨恨不已的准媽媽沈離。

心情不錯的若曦掏出手機正準備給穆歌來個突擊查崗,結果正猶豫怎麼開頭呢,那邊先來了一個電話,若曦看著熟悉的號碼立即笑了,接通了就取笑他,「才一個星期沒打電話就忍不住了?」

「才沒有,只是突然想你了,正在考慮一下是不是應該提前回去給你一個驚喜。」穆歌笑呵呵的聲音聽上去特別踏實,連帶著若曦這幾天晴轉陰的臉也開始陽光明媚起來。

「你要是能提前回來,天都要下紅雨了。」若曦伸出手指頭揪著身邊松樹上的樹皮,一下,一下,忽地手指被木刺扎破了,豆粒大的血珠由拇指擠出來,心也瞬間變沉。

「那你等著我啊。」穆歌對她的嘲諷不以為意,只是笑著低聲說:「如果24小時之內我能出現在你眼前,你會給我什麼獎勵?」

「什麼獎勵都沒有,你光痛快嘴有什麼意思,要說到做到才能服人。」若曦撇嘴不理他。

「說吧,萬一我能做到呢?」穆歌還是好心情地哄她,若曦實在被他纏得沒辦法,才笑著說:「行,回來就給你個名分,省得你總說自己是被我養在外面的小男人。」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等著吧。」穆歌對她的許諾很滿意,連連說了幾遍放心,她這下心裡也沒底了,趕緊又問了一句:「穆歌,你真要回來啊?」

「沒啊,誰說的。哪能說回去就回去的?我手頭上還有一堆的活兒。」話筒里穆歌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似乎有下屬在問他什麼工作的事,嗯嗯啊啊了兩聲對付了,才對若曦說,「好了,不說了,等晚上再給你打電話。」

說完電話放下,若曦沖手機笑笑,出來半個小時的她趕緊上樓,省得護士找不到人。

這個夜班非常忙碌,接近凌晨時分還從手術室那邊送來一位急症病人,等住院部這邊一切都忙妥了才發現天已大亮,若曦脫下白大褂換上自己平常的衣服,拖著疲累的雙腿剛準備回家補眠,忽然護士在辦公室探頭叫住她,「林醫生,急診電話找您。」

林若曦跑過去接過電話,電話那頭是急診室的護士,「林醫生,您父親正在這邊急救,您快點過來!」

若曦頓時扔下電話,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回去就往前樓跑,趕到急診室的時候,林旭晟還沒醒,沉睡的面容異常蒼白,氣息分外微弱,讓人不禁害怕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此斷掉。接診的主治醫師說:「剛剛你們家護工打120的,說是早上一起出去遛彎的時候,她去排隊買早點,你父親就摔了,據說是從公園樓梯上滾下來的,已經查完血壓,心跳,瞳反,一會還要送去照X光查查內臟,你們家護工說是你的父親,我們趕緊就給你打電話了。」

若曦連忙道謝,眼看著護士推父親去放射科,卻不能幫忙,這是職業習慣,即使是醫生的親屬就診,醫生本人也不便插手,她只能去主治醫師那裡看看病例,然後去收費口劃價交費。

回到急診觀察室,父親還沒蘇醒,X光照完,幸虧內臟沒有損傷,手臂和腿也沒有骨折,除了一些軟骨擦傷外,其他一切還好。

林旭晟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整個面龐黯淡慘白,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血管清晰凸起,交錯綁著膠帶粘貼膠皮管和針頭。

急診醫師在旁邊直皺眉,「這老人身邊可不能離開人啊,護工雖然雇了,但還是家裡有個貼心的人比較妥當,家裡有病人照顧不周還不如送他到養老院,咱們這樣的職業哪能天天守著病人?」見若曦低頭不吱聲,把手裡的病歷交給她,「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關鍵是以後不好辦。」

急診醫師還沒走,黎子湛就快步從急診室外進來,打聲招呼就走過來,「若曦,你父親怎麼了?」

她像犯了錯的孩子,默然低垂著眼睛,聲音顫抖,「我父親從公園樓梯滾下來,摔了。」

黎子湛見她難過默然,而後才問:「吃早飯了嗎?」

若曦只覺得心很累,覺得自己真的很失敗,無論是做女朋友,還是做女兒,都很失敗。她緊緊抓著父親的手不做聲,黎子湛看她這樣的反應先出去買了熱騰騰的包子和豆漿送到床頭,「東西放這裡,等會兒你吃點。」

若曦還是沒動,他突然拉起她的手,直接把包子放在她的手心,「無論什麼事都要先吃飯,你餓肚子對你父親的病情根本沒有幫助!」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嚴厲,怔怔地端著包子一口一口食不知味地吃著。

其實她什麼都不想吃,胃脹得難受,根本塞不下任何東西,可他最後那句話還是讓她逼自己吃下去,含了許久的眼淚終於連串地落下,掉在塑料袋裡。

黎子湛克制住心頭的不舍,轉開臉,低頭察看林旭晟的病情,空氣漸漸凝固起來,沉重得令人覺得難受。

「我這個女兒很失職,我以為雇了護工就可以放心地上班,誰知道根本不行,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怎麼才能兩全其美,不上班照顧他?不可能。上班?又不能全心全意照顧,剛剛那個讓我把父親送到養老院,他說完,我心裡就難受得要命,我父親才五十六歲,他還有幾十年要待在那裡,我怎麼忍心?」

黎子湛只是沉默看著若曦茫然無助的表情,她接著說:「我自己選擇沒人照顧的路可以,可是我不能給父親選擇一條沒人照顧的路,你說,我該怎麼辦?」

傷心只是一時,也只允許她傷心那一時。

所以等把心裡話都絮絮叨叨說完了,她又必須堅強面對,面對無法解決的困難。對面的人還沒做聲,她只能低聲說:「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這些的,謝謝你過來看我。」

黎子湛還是什麼都沒說,她則無助地回頭看著父親。

「若曦。」他叫她,她隨著聲音回頭,眼底的淚水幾近再滑落。

他拉過她的手,很安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睛,說「有些事還是邊走邊看,一定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否則你會承受不住的。」

若曦強忍住心中哭意點點頭,正想開口卻聽見病房門口傳來朝思暮想的聲音,「若曦,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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