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2006年的故事(下)

吵架歸吵架,打針歸打針,到了出庭的日子梁悅還是拔掉針頭往法院跑。

梁悅這種不要命的勁頭還真讓韓離有點害怕,所以把案卷交過去的時候他指著梁悅的鼻子說:「我可告訴你,你要是在庭上昏倒了,有人能立刻把嚴規拆了,後果很嚴重,你自己負責。」

梁悅虛弱的笑笑,當胸給了他一拳說:「別鬧了,誰拆誰還指不定呢,沒準我們去把中天給拆了。」

「你這是典型的吃裡爬外阿,鄭曦則也不管管?」韓離揶揄道。

那個名字讓梁悅臉上突然發冷,隨後垂下眼皮勉強笑笑算是打岔過去。

那天她昏倒,是因為低血糖加上中暑。他不聽從醫生的囑咐硬是把她留在醫院住了兩天。本來是個很好的言情橋段,可是他因為要忙中天的事情轉身離去。也就破壞了增進感情的大好的機會。

機會?其實也不算機會。梁悅甚至不敢確定自己會不會真的再試圖去加強夫妻間的溝通。

畢竟被人損了一下以後,再上趕著扒住不放實在不是她的一貫作風。既然大家果真就是開始冷靜處理了,那她也只能配合。

韓離見她似乎不太高興,話頭也不往那邊帶,叮囑一句:「那你來吧,回去的時候讓盈盈給我打電話,如果有什麼事我開車過來接你。」

梁悅笑著拍拍皮包敬禮道,「老闆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韓離拍拍她的肩頭算是鼓勵,轉身準備去拿車。結果一抬眼睛就看見鄭曦則的皇冠悄然停在馬路對面,會心一笑的他回頭對梁悅說:「你家鄭總不放心,這不,過來看你了。」他的下巴指了指對面。

她瞥了那黑影一眼,愣愣。盈盈在她身後說:「梁律你臉色不太好。」

梁悅深吸一口氣說:「盈盈,你過去幫我問問,他來要幹什麼。」

盈盈很為難,猶豫了半天才一路小跑過去,梁悅站在大太陽底下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眼睛疼,趕緊把視線背到一旁。盈盈跑到對面沒多久,轉身又跑回來,手上還拿了一個鼓囊囊的紙袋。

梁悅見沒什麼狀況就先回身繼續爬台階,盈盈則在她後面氣喘吁吁的說:「剛剛鄭總說他們公司有個併購案希望你可以過去看一下,這裡是企劃書。」

「嗯。」梁悅臉色沒什麼變化,依然是嚴肅深沉,腳步也穩當。

揣揣不安的盈盈察言觀色,見梁悅沒什麼太大反應後接著說:「鄭總還說……」

「說什麼?」梁悅臉色有點黑,不耐煩的停下來腳步問。

盈盈跟上來說:「那個,鄭總說了,讓梁律別在大太陽底下曬著。」

梁悅看了她一眼,停了三十秒,隨後又接著往上走,伸手推開了法院的大門,空調的冷風嗖嗖吹出來,她回身讓過盈盈,借關門的片刻她才悄悄回頭看過去,路對面早就沒了那人黑色車子影兒。

盈盈見她駐足有些不解,悄聲試探著問:「梁律,你忘了什麼嗎?」

梁悅回頭,明白過來,趕緊往前走說:「沒有,就是看看韓律走了沒,我想讓他幫我看看立宇股份的事。」

「走了,我剛剛看韓律往東邊去了。」盈盈手往右邊一指,梁悅的眼睛黯了黯說:「嗯,我也看見了,這人真是的,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

八月初梁悅父母要來北京。

結婚時父母都不在身邊一直是梁悅心中的遺憾。不管這場婚姻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沒有親友的陪伴和祝福她總感覺到少了些什麼。

因為事情之前和鄭曦則商量過,兩個人也都各自分工,像是準備接待某國外賓一樣把行程路線安排妥當,臨到末了梁悅還沒忘補充一句:「如果你忙,我一個人陪他們就行了,中天這段時間事兒多,你不用過來了。」

他從行程表裡抬頭,皺眉:「我沒那麼忙。」

接下來的氣氛有些尷尬,她和他都沒怎麼說話,後來他說:「你父親能喝酒嗎?」

梁悅點頭:「我的酒量遺傳我爸媽兩個人。他們倆都挺能喝。」

「哦,那我知道了。」鄭曦則低頭拿筆在行程上又加了幾個字,這時候梁悅說:「那個。」她看看低頭的他,「……算了。」

她起身要走,鄭曦則扭頭看她,他的目光給了一點勇氣,梁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我想跟你說一下,過兩天見面還是隨我叫爸,媽吧,嗯,就這樣子。」

她說這句時很緊張,手抓在門框上用力極大,關節上泛紅也表明她對此在乎程度,鄭曦則蹙眉問:「什麼意思?」

「雖然我們目前是合作關係,但是老人家肯定希望能看到我們親密一些。尤其我老家那邊對這些禮節是很講究的,我父親為人比較保守,不能接受這些,我覺得我們還是做一對兒正常一點的夫妻給他們看,讓他們覺得我們的婚姻沒問題,這樣他們也能比較放心。」

「我有說過我不叫嗎?」鄭曦則側臉反問。

梁悅一時語塞。從頭到尾都是她以為他不會叫而已,鄭曦則確實沒說過。

好吧,她承認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所以她點點頭又說:「還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

「嗯,說吧。」他掏出一支煙,點燃後放在指間。

「我以前有男朋友,你也知道。但是我們之間事情的原委,你可能不知道。」梁悅靠在門框上用指甲摳牆壁,一下一下。她不想說,但是父母來北京的日子越來越近,不說恐怕也瞞不住鄭曦則。當年鬧的那麼大,如今又換了一個人結婚,估計父親那一關就可能過不去。就算是父母能夠接受事實,但是話里話外帶出來當年那點事,對鄭曦則來說也是很不尊重的。所以她寧可先自己說出來,給他打個預防針,也好過父母說漏了嘴。

「然後?」他懶散的倚在椅子上,不動聲色的又吸了一口。

可是真到要說的時候,梁悅又想沉默了。

他和她僵持著,並不著急。

「我以前在老家訂過婚,後來因為前任男友的關係分手了,然後我獨自一個人來的北京,一直和他在一起。本來父母也同意我們交往了,但是最後還是分手。現在他人在國外,我也結婚了,就是這樣。」梁悅用最簡短的描述了事情的經過,說完以後就一直低頭看腳,聽他發落。

他不咸不淡的問:「鍾磊?」

梁悅並不吃驚他知道鍾磊的名字。因為那天的包裹上寫的清清楚楚,所以她點點頭,閉了嘴。

「我知道了。」他說。

梁悅抬頭,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大量他,見他神色自如,若無其事的看著手裡的行程表,「你說,要去長城嗎?」

怕他察覺自己在偷看,梁悅立刻收回視線,忙回答說:「天太熱了,就不要去了。」

「爸媽來一回不容易,還是去吧,我們多準備點就行了。」他仍在低頭,梁悅心裡卻有點暖融融的。

他的稱呼到底還是變了。不管是為什麼,多少還是可以給她帶來一點安慰。

梁悅和鄭曦則去接父母的時候有點擔憂。

鄭曦則這身裝扮著實讓她痛苦了一下子,雖然是工作需要,但實在太過正式。八月的天還是全套的西裝革履,看起來很悶熱。中天有空調,車內也涼爽,可他獨忘記了北京站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所以北京站外停車場她在車裡對他說,「要不你在車裡待著,我去接?」

他沒回答,但還是一同和她站在出口那裡等著。

父親和母親從出口出來的時候,梁悅有點想哭。經歷那麼多事的她本來已經不覺得委屈了,可是就像離家的小孩子總要莫名的在父母懷裡扭上一扭,來表示自己過的不好一樣,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和思念。

父親個子很高,鄭曦則比父親還要高一些。看梁悅急步上前,他也跟了幾步,她有些尷尬的回身拉過他的袖子跟父親說:「爸,他是鄭曦則,我,我結婚的那個。」

梁悅母親微笑點點頭,又拍了梁悅緊攥著人家衣服的手一下:「這孩子就是不會說話,你是小鄭吧?你好。」

鄭曦則為人老成,對於這種場面更是遊刃有餘。所以他拎過行李箱說:「爸媽,咱們先回家,等休息好了出去吃飯。」

梁悅父母雖然對她閃電結婚有些不滿,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無論從人品長相都看起來不錯的鄭曦則根本就把一面都沒見過的鐘磊比了下去,再看他這麼懂規矩,反而加了不少的分。

梁悅母親和梁悅走在後面時,還拽著她悄悄問:「大熱的天他穿那麼多不熱嗎?」

強忍住笑的她小聲說:「可能是不熱唄,要不就是神經末梢壞死。」

「這孩子怎麼沒大沒小的,什麼玩藝兒都胡勒勒。」梁悅母親打了她一巴掌,梁悅趕緊作出「端莊溫婉,賢良淑德」的表情。

鄭曦則到停車場把車開出來,再把行李箱送到後備箱裡面,梁悅被梁悅母親推過來幫忙,手足無措的站在他旁邊。他用力把東西都塞進去後小聲說:「你像你父親,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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