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節

我就這樣呆看著那本書好一會兒,後來我又翻翻首頁,發現是1840年出版的書。

毫無疑問,我手裡拿的這本書,就是用來拼湊匿名信的書。那麼到底是誰割下來的呢?

首先,很可能是愛蜜莉·巴頓本人,要不然也可能是派翠吉。

不過也有其他的可能,任何單獨在這房間里呆過的人,都可能動手。例如在這裡等愛蜜莉小姐的客人,或者因公來訪的人。

不過,那好像又不大可能,我記得有一天,一名銀行職員來看我,派翠吉就把他帶到屋子後面的小書房,顯然那是這間屋主的規矩。

這麼說,是來訪的客人了?一個「有社會地位」的人:皮先生?愛美·葛理菲?凱索普太太?

鈴聲響了,我過去吃午餐。接下來又回到起居室里,我把我的發現拿給喬安娜看。

我們討論過一切可能性之後,我又把本書拿到警局。

他們對我產發現非常高興,猛拍我的背讚賞我,其實我只是幸運罷了。

葛瑞夫不在,不過納許在,他打電話給葛瑞夫告訴他這件事。他們會檢驗上面有沒有指紋,但是納許不認為會有什麼指紋,我也相信。上面除了我的指紋和派翠吉的指紋之,什麼都沒有,表示派翠吉偶爾會擦擦上面的灰塵。

我問納許有什麼新的進展。

「我們正在逐步縮小調查的範圍,刪掉不可能的,柏頓先生。」

「喔,」我說:「還剩下哪些人?」

「金區小姐,她昨天下午跟一位客戶約好的離康伯愛斯路不遠的一棟房子見面--那條路就是辛明頓家前面的那條路。不管來回,她都會經過辛明頓家……還有上禮拜辛明頓太太接到匿名信自殺的那天,是她在辛明頓公司上班的最後一天。」

「辛明頓先生本來以為她一下午都沒離開辦公室,因為他下午一直跟亨利·陸辛登士在一起,也打了好幾次電話給金區小姐。不過我後來發現,她三點到四是,確實離開過辦公室,去買一些高額郵票。本來可以叫辦公室小弟去的,金區小姐卻說她頭痛,要出去呼吸一點新鮮空氣,順便買郵票。她並沒出去太久。」

「但是已經夠久了?」

「對,只要走快點,就來得及繞過村子另外一邊,把信丟進辛明頓家信箱,然後趕回辦公室。不過我必須承認,沒有任何人看到她走近辛明頓家。」

「會有人注意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

「你還懷疑什麼人?」

納許直視著前方,說:「你應該了解,我們不能讓任何人倖免。」

他嚴肅地說:「葛理菲小姐昨天到布蘭登跟一個女子團契的女孩見面,但是卻到得相當晚。」

「你不會認為--」

「不,我不會『以為』什麼,但是我確實『不明白』實際的情形。葛理菲小姐是個很活潑、腦筋很正常的女人--可是我說過,我『不明白』實際的情形。」

「那上星期呢?她有可能把信塞進辛明頓家的信箱嗎?」

「可能,那天下午她上街買東西,」他頓了頓,「愛蜜莉·巴頓小姐也一樣,她昨天下午很早就出門買東西,上禮拜三下午,她曾經路過辛明頓家去看幾個朋友。」

我不敢置信地搖搖頭。我知道從我在小佛茲發現那本被人割過的舊書之後,警方一定免不了特別留意屋主,可是我想到愛蜜莉小姐昨天來的時候,那種興奮的神情……

去他的--興奮……對,興奮--微紅的臉--閃亮的眼睛--一定不會是因為--不會是因為--

我含混地說:「這種事對人的影響實在不好!會讓人想像很多事--」

納許同情地點點頭,「是的,要把日常碰到的人看成可能犯罪的神經病,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他頓了頓,又說:「還有皮先生--」

我尖聲說:「這麼說,你也認為他有可能?」

納許微笑道:「是的,我們也把他列入考慮。他是個奇怪的人--我該說,不是個很好的人。他沒有不在場證明,兩個星期三下午都單獨在他的花園裡。」

「也就是說,你懷疑的不只是女人?」

「我也認為信不是男人寫的--其實我對這點很有把握--葛瑞夫也同意我的看法。不過皮先生不是個普通男人,他有一種很特殊的女性傾向。昨天下午我們調查過『每一個人』,你知道,這是個謀殺案。『你』沒有問題,令妹也一樣,」他笑了笑:「辛明頓先生到辦公室之後,就一直沒有離開,葛理菲醫生在村子另外一邊出診,我已經調查過了。」

他停下來笑了笑,又說:「你看,我們已經全都查過了。」

我緩緩說道:「所以你的嫌犯名單就只剩下三個人--皮先生、葛理菲小姐和巴頓小姐了?」

「喔,不,不,除了牧師太太之外,我們還有兩個嫌疑人物。」

「你也想到『她』了?」

「我們『每個人』都想過,凱索普太太瘋狂得有點太顯眼,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不過,她還是能做這件事。昨天下午,她在樹林里看鳥--鳥當然沒辦法替她作證。」

歐文·葛理菲走進警局,他立即轉過身。

「嗨,納許,聽說你今天早上在找我,有什麼重要事嗎?」

「要是你方便的話,星期五舉行偵訊,葛理菲醫生。」

「是的,莫斯比和我今天晚上驗屍。」

納許說:「還有一件事,葛理菲醫生,辛明頓太太生前曾經服用你給她開的藥粉--」

他停下來。

歐文·葛理菲用疑問的口氣說:「嗯?」

「那種藥粉如果服用過量,會不會致死?」

「當然不會,」葛理菲冷冷是說:「除非她一次吃二十五份。」

「不過賀蘭小姐告訴我,你曾經向她警告過過量服藥的危險性。」

「喔,對,辛明頓太太那種女人常常會把別人告訴她的事做得太過份,她以為吃兩倍葯就會有兩倍好處。但是我們做醫生的人不希望任何人多吃非那西汀或者阿斯匹林,因為對心臟不好。可是無論如何,死因已經確定是氰化物中毒。」

「喔,我知道,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猜想,一個人自殺的時候,寧可服用過量的安眠藥,也不願意用氰酸自盡。」

「嗯,你說得沒錯。不過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氰酸比較富有戲劇性,而且也一定有效。如果服用巴比酸鹽之類,又很快發現的話,往往還可以救得活。」

「我懂了,謝謝你,葛理菲醫生。」

葛理菲走了,我也向納許道別,慢慢朝回家的路上走。

喬安娜出去了,電話機旁生龍活虎地留了張字條,大概是留給派翠吉或者是我看的。

「要是葛理菲醫生打電話來,告訴他我星期二實在沒辦法去,但是星期三或者星期四都可以。」

我揚揚眉頭,走進起居室,坐進「最舒服的那張搖椅--(其實這兒的椅子全都是直背的,沒有哪一張讓人覺得舒服,都是已故的巴頓太太留下來的)--伸伸腿,試著想通這件事。

我忽然很生氣地想到,歐文剛才打斷了我跟督察的話,他又提到兩個可疑的人,不知道那兩個人到底是誰。

或許,派翠吉正是其中之一。一來,那本書是在這棟屋子發現的,而且她也可以在毫不令艾格妮斯懷疑的情形下,把艾格妮斯擊昏。好了,派翠吉的確沒法不讓人懷疑。

可是,另外那個人又是誰呢?

是不是我不熟的人?哥利特太太--鎮上人原先懷疑的對象?

我閉上眼,考慮著那四個人,他們是那麼的不同:溫和脆弱的愛蜜莉·巴頓?她到底有哪些可疑的地方?生活太貧乏?是因為她兒童時代受到太多的管束和壓力?為別人做了太多的犧牲?她一直很奇怪地害怕討論任何『不夠好』的事?這一點是不是足以證明,她內心的確有這些先入為主的念頭?我是不是太佛洛伊德主義了?我記得有位醫生曾經告訴我,一個外表溫柔的女性,受到催眠之後所說的話,才是她的真心話「你絕對想不到她會知道那些字眼!」

愛美·葛理菲?

她當然沒有什麼受到壓制的心事,她既快樂、有男子氣概,又非常成功,過著充實而忙碌的生活。可是凱索普牧師太太卻說她是「可憐的東西」。

另外還有一些事--我好像記得……喔,對了!歐文·葛理菲曾經說過:「我們住在北方的時候,也發生過匿名信的事。」

那會不會也是愛美·葛理菲的傑作?那實在太巧了,兩件完全一樣的事。

不,等一等,葛理菲說,那次匿名信的作者已經找出來了,是個女學生。

我忽然覺得好冷--一定是窗口吹進來的冷風,我不舒服地在椅子里動了動。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奇怪而不安呢?

讓我再往下想……愛美·葛理菲,或許那次的匿名信是愛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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