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節

離開廚房之後,我們去找愛爾西·賀蘭,她正在指導孩子們做功課。

愛爾西·賀蘭像以往一樣能幹而謙恭,她站起來說:「好了,柯林,你跟布利安好好算出這三題的答案,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帶我們走進夜間育嬰室。

「這裡可以嗎?我想最好別在孩子面前談這種事。」

「謝謝你,賀蘭小姐。請你再告訴我一次,你是不是『絕對』肯定,艾格妮斯從來沒有跟你提到她有什麼心事--我是指辛明頓太太去世之後。」

「沒有,她從來沒跟我談過什麼。你知道,她是個很安靜的女孩,一向很少開口。」

「那麼,跟另外那位完全不同了!」

「是的,蘿絲那張嘴老是說個不停,有時候我真想叫她別那麼魯莽。」

「她,可不可以告訴我昨天下午發生的事?儘可能把你記得的每一件事都說出來。」

「好的,我們像平常一樣吃午餐,那時候是一點,我們吃得有點快,因為我不讓孩子們浪費時間。我想想看,辛明頓先生回辦公室去,我幫艾格妮斯擺好晚餐的桌面--孩子們先到花園裡去玩,等我整理好東西帶他們出門。」

「你們到什麼地方去?」

「到康伯愛斯,沿著田埂去的--孩子們想釣魚,我忘了之帶餌,所以又回去拿。」

「當時是幾點?」

「我想想看,我們大概二點四十齣門,梅根本來想去,後來又臨時改變主意;打算騎車去兜風,她是個腳踏車迷。」

「我是說,你回家拿餌的時候是幾點?有沒有進裡屋?」

「沒有,我把魚餌忘在暖房後面。我也不知道那時候幾點--也許是三點差十分。」

「有沒有看到梅根或者艾格妮斯?」

「梅根大概已經出門了,我也沒有看到艾格妮斯。」

「接下來你就去釣魚了?」

「是的,我們沿著河邊釣魚,可是什麼都沒釣著。其實我們幾乎從來沒釣邊魚,可是兩個男孩就是喜歡去。布利安身上弄得很濕,所以我一回家就忙著替他換衣服。」

「你星期三也一起喝下午茶?」

「是的,茶都替辛明頓先生準備好,放在客廳里,孩子們和我在教室里喝下午茶,梅根當然也跟我們一起。我的茶具之類都放在教室的小柜子里。」

「你是幾點回來的?」

「五點差十分,我帶兩個男孩子下樓,準備喝下午茶。辛明頓先生五點鐘回來之後,我又下樓替他準備,不過他說想跟我們一起在教室喝,兩個孩子高興得不得了。喝完茶後,我們又玩了一下遊戲。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太可怕了--我們在樓上興高采烈地喝茶、玩遊戲,那個可憐的女孩卻死在樓下的柜子里!」

「通常,會不會有人去看那個柜子?」

「喔,不會,那裡只放了些廢物。帽子和外套就掛在一進門右手邊的衣帽間,恐怕有好幾個月都不會有人去碰那個柜子。」

「我懂了。你回來的時候,一點都沒有發覺有什麼不對勁嗎?」

她那雙藍眼睛張得大大的說:「喔,沒有,督察,一點都沒有,一切都跟平常完全一樣,所以我才覺得好可怕。」

「上星期呢?」

「你是說辛明頓太太--」

「是的。」

「喔,太可怕--太可怕了。」

「是的,是的,我知道。那天你也是一下午都不在家?」

「對,如果天氣好,我通常下午都帶兩個男孩出去,早上在家裡做功課,我記得那天我們到空地那邊去--路很遠。我回到門口的時候,看到辛明頓先生已經從辦公室那個方向回來,還以為自己回來晚了,因為我還沒有把茶壺熱上,可是那時候才四點五十。」

「你沒有上樓去看辛明頓太太?」

「喔,沒有,我從來不在這時候看她,她吃過午飯就休息,她有神經痛,經常吃過飯就發作,葛理菲醫生給她開了些藥粉,她吃過葯就躺在床上,希望能夠入睡。」

納許很自然地問:「那麼沒人會把信拿上樓給她了?」

「下午的郵件?喔,我會看看信箱,進門的時候順便把信放在客廳桌上,不過辛明頓太太常常會自己下樓來拿信。她不會睡個下午,通常四點就起來了。」

「那天下午她沒起來,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喔,沒有,我從來沒有想到會發生什麼事。辛明頓先生在客廳掛外套的時候,我說:『茶還沒好,不過水快開了。』他點點頭,喊道:『夢娜,夢娜!』--辛明頓太太沒有回答,他就上樓到她卧室去,那一幕一定讓他震驚不已。他叫我,我就上樓,他告訴我:『把孩子帶遠點。』接著,他就打電話給葛理菲醫生,我們根本就忘了還在燒茶,結果茶壺都燒穿了!喔,老天,真是太可怕了,她吃午飯的時候還有說有笑的。」

納許突然說:「你對她收到的那封信有什麼看法?賀蘭小姐?」

愛爾西·賀蘭憤怒地說:「喔,我覺得太卑鄙--太卑鄙了!」

「對,對,我指的不是這個。你認為信上說的是不是事?」

愛爾西·賀蘭堅定地說:

「不,我認為不是真的。辛明頓太太很敏感--真的非常敏感,她非常--嗯,『特別』。」接著她紅著臉又說:「任何那種--我是,說卑鄙可恥的事,都會讓她受到很大的刺激。」

納許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有沒有接到過匿名信?賀蘭小姐。」

「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接到過。」

「你肯定嗎?」他舉起一隻手說:「不要急著回答。我知道,接到那種信讓人不愉快,所以有些人不願意承認。可是在這個案子里,我們一定要了解這一點。我們很明白,信上謊話連篇,所以你用不著覺得不好意思。」

「可是我真的沒接到啊,督察,真的沒有,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

她又氣又急,幾乎忍不住棹下淚來,她的否認看起來也很真誠。

她回去照顧孩子之後,納許站在窗口向外看。

「嗯,」他說:「就是這樣了!她說從來沒接到過匿名信,聽起來好像是真心話。」

「我相信她說的是真話。」

「哼,」納許說:「那我倒想知道,她為什麼沒接到?」

我看著他,他有點不耐煩地說:

「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對不對?」

「不只是『漂亮』。」

「對極了,老實說,她實在太過於漂亮,而且又年輕,寫匿名信的人最喜歡找這種對象。那麼,那個人到底為什麼入過她呢?」

我搖搖頭。

「這一點真有意思,我得跟葛瑞夫提提。他問過我,是不是確實知道有人沒收到過匿名信。」

「她是第二個,」我說:「別忘了,還有愛蜜莉·巴頓。」

納許低笑了一聲,說:「不要相信你聽到的每一句話,柏頓先生。巴頓小姐已經收到一封--不,不只一封。」

「你怎麼知道?」

「跟她住在一起的那個忠心耿耿的嚴肅管家告訴我的--是佛羅倫斯·愛福德吧,她對那封信很生氣,恨不得喝寫信人的血。」

「那愛蜜莉小姐為什麼要否認呢?」

「假正經,鎮上人的口舌很多,愛蜜莉一生都在避免粗俗和沒有教養的事。」

「信上怎麼說?」

「還是老套,她那封信很可笑,甚至暗示她毒死自己的母親和好幾個姐妹!」

我不敢置信是說:「你是說,真的有那種危險的瘋子到處亂來,我們卻沒辦法馬上制止她嗎?」

「我們一定會找出她,」納許嚴肅是說:「只要再寫一封,她就逃不了了。」

「可是,老天,她不會再寫那種玩意了--至少目前不會。」

他凝視著我。

「不,好會,一定會,她現在已經沒辦法住手了。這是一種病態的狂熱,匿名信一定還會繼續出現,這一點絕對沒錯。」

臨走之際,我在花園裡找到梅根。她看起來好像已經恢複正常,愉快地對我笑笑。

我建議她再到我們家小住一陣,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

「你太好--可是我想我還是留在這裡好,畢竟,它--嗯,我想它還是我的家,而且我相信我對兩個男孩也有點幫助。」

「好吧,」我說:「隨你的意思。」

「那我就留下來,我可以--我可以--」

「嗯?」我催她說下去。

「要是--要是再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你會來嗎?」

我感動地說:「當然,可是你認為會再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呢?」

「我也不知道,」她帶著迷惘的神情說:「反正看起來就像會再出事的樣子,不是嗎?」

「別再說了!」我說:「也別再到處亂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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