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節

「對,」納許說:「艾格妮斯知道匿名信是什麼人寫的。」

「那她為什麼不--」我皺著眉停下來。

納許馬上接道:「照我看,那個女孩『未必真正了解自己看到了什麼』。最少起初一點都沒想到,有人在辛明頓家裡留了一封信,不錯--可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個人和匿名信名信有關。在她看來,那個人絕不可能有任何嫌疑。」

「可是她想得越多,就感到越不安。她是不是應該跟別人談談呢?就在她困惑難解的時候,想到了派翠吉,她認為派翠吉很可信,很有判斷力,就決定問派翠吉該怎麼辦。」

「對,」我沉思道:「聽起來很合理,總之,『毒筆』也發現了這一點。她是怎麼發現的呢?督察。」

「你對鄉下生活還不了解,柏頓先生,消息傳開的方法就是有點神奇。我們先談打電話的事,你打電話時有什麼人聽到?」

我想了想,答道:

「我先接電話,然後再叫派翠吉聽。」

「你有沒有提到那女孩的名字。」

「有--是的,我提到她的名字。」

「有沒有其他人聽到?」

「我妹妹或者葛理菲小姐都可能聽到。」

「喔,葛理菲小姐,她到府上有什麼事?」

我解釋了一下。

「她要先去找皮先生。」

納許督察嘆了口氣,說:「那麼消息就有兩種可能的途徑傳開。」

我不敢置信地問:「你是說葛理菲小姐或者皮先生會跟別人提到這種無聊的小事?」

「像這種地方,芝麻大的事都會變成新聞,你一定覺得很意外。要是裁縫師的母親說了一個老掉牙的笑話,每個人都會聽到這個笑話。再說這一邊,賀蘭小姐、蘿絲--都可能聽到艾格妮斯說的話。還有佛烈德·藍德爾,也許那天下午艾格妮斯又回家的消息,就是他傳出去的。」

我忍不往輕輕顫抖了一下。

我正望著窗外,前面是一塊整齊的草地、一條小徑和一扇矮門。

有人打開那扇門,輕悄悄地走近屋子,把信塞進信箱。我幾乎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女人影子,臉孔一片空白--可是那一定是一張我認識的臉……

納許督察說:「還是一樣,範圍又縮小了一點,這種案子最後都會這樣,只要有耐心、持之以恆地一一刪掉不可能的人。現在有嫌疑的人已經不多了。」

「你是說--?」

「這麼一來,當天下午有工作的任何女人都沒有嫌疑,例如學校女老師在上課,鎮上的護士我剛好知道她昨天在什麼地方。並不是說我認為她們有嫌疑,而是我們現在可以完全肯定她們沒有可能行兇。你知道,柏頓先生,現在我們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兩個確定的時間上--昨天下午,和上星期三的下午。辛明頓太太自殺那天,從下午三點一刻(艾格妮斯和男友吵架之後,可能回到家裡的最早時間)到郵件一定送到辛明頓家的四點(要是問問郵差,可以知道更準確的時間)之間,都是兇手的可能時間。至於昨天,從兩點五十(梅根·亨特小姐出門的時間)到三點半或者三點一刻(後者更有可能,因為死者死時還沒換外出服)之間,兇手都有可能行兇。」

「你想,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納許做個鬼臉,說:

「我想?我想,有一位女士走到前門,微笑而鎮定地按門鈴,這位午後的訪客……或許要求見賀蘭小姐,或許是梅根小姐,也可能帶了一個包裹進來。總之,艾格妮斯轉身拿托盤放名片,或者把包裹拿進屋裡時,那位像淑女一樣的客人,就猛敲了她的後腦一下。」

「用什麼敲呢?」

納許說:「這兒的女士常常帶著大皮包,很難說裡面到底藏著什麼。」

「然後又用東西戳進她後腦,把她塞進柜子里?對女人來說,這個工作不是太重些了嗎?」

納許督察用奇怪的神情看著我說:「我們追查的女人,不是個普通女人--而精神上的不穩定,使她產生了驚人的力量。何況,艾格妮斯的塊頭又不大!」他頓了頓,問我:「梅根·亨特小姐怎麼會想到會看那個柜子?」

「只是一種直覺。」我說。

又接著問他:「為什麼特別提到她?有什麼特別用意?」

「屍體發現得越慢!越難鑒定死亡時間。譬如說,如果賀蘭小姐一進門,就一跤跌在屍體上,醫生也許可以把死亡時間判定在十分鐘之間--對咱們那位淑女朋友,就未免太尷尬了。」

我皺眉道:「可是艾格妮斯如果對某個人起了懷疑--」

納許打斷我的話,說:「她沒有,還沒到那種地步,我們不妨說,她只是覺得『奇怪』。我想,她不是個聰明的女孩,只是隱約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一點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冒犯了某個女人。會對她下了殺手。」

「你想到了嗎?」我問。

納許搖搖頭,傷感地說:

「那件事我早該想到的,你知道,辛明頓太太自殺的事,嚇壞了『毒筆』,她害怕得不得了。柏頓先生,畏懼是一件難以測量的事。」

是的,畏懼,我們早就該想到這一點了。畏懼--對一個瘋狂的腦子……

「你知道,」納冼督察的話,似乎使這件事看來更可怕了,「我們所要追查的人,是個受人尊敬,有聲望的人--事實上,也很有地位!」

忽然,納許說他要再跟蘿絲談談,我隨口問他我能不能去,沒想到他居然樂意地答應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應該說,我很高興你跟我們合作,柏頓先生。」

「這句話聽起來很可疑,」我說:「照小說里的說法,偵探要是歡迎某個人幫忙的話,那這個人往往就是兇手。」

納許短短一笑,說:「你根本不像會寫匿名信的人,柏頓先生。」又說:「老實說,你對我們可能很有用。」

「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可是我不懂為什麼。」

「因為你在這裡是個生人,對這兒的居民沒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同時,你還可以從我所謂的社會方式來了解事情。」

「兇手就是個很有社會地位的人。」我喃喃說道。

「一點都不錯。」

「你是要我在這兒做間諜?」

「你不反對吧?」

我考慮了一下,搖搖頭說:「老實說,不反對。要是這兒真有一個危險的瘋子,逼得沒有自衛能力的女人自殺,又敲死無辜的可憐的女傭,我倒不反對用點手段逼那個瘋子就範。」

「你很理智,先生。告訴你,我們追查的對象確實很危險,危險得像響尾蛇、眼鏡蛇一樣。」

我輕顫了一下,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儘快採取行動?」

「對,別以為我們不積極,事實上,我們正在朝好幾個方向努力。」

他的態度很嚴肅。

我彷彿看到一個緊密的蜘蛛網,正向四面八方逐漸擴大……

納許想再聽聽蘿絲的故事,就先向我解釋,蘿絲已經跟他提過兩種說法;她的解釋越多,其中所包含的真正線索就可能越多。

我們找到蘿絲時,她正在洗早餐的碗盤。一看到我們,她立刻停下來,揉揉眼睛又摸摸心口說,她今天整個早上都覺得很奇怪。

納許很有耐心,但是也很堅定。他第一次聽她說明時,安慰了她一頓,第二次態度很專橫,這一次則是兩種手段並用。

蘿絲興高采烈地誇張著過去一周的一些細節,說艾格妮斯怕得要命,不安一來回踱方步。蘿絲問她到底怎麼回事時,艾格妮斯一邊發抖一邊說:「別問我。」她說,「要是告訴我,她就死定了。」蘿絲一邊快樂地轉動著眼珠,一邊下結論道。

「艾格妮斯從來沒有暗示過,她到底在擔心什麼事嗎?」

「沒有,不過她一直過得很不安,很害怕。」

納許督察嘆口氣,暫時放棄了這個話題,又問起昨天下午蘿絲的確切行蹤。

簡單地說,蘿絲搭二點半的巴士回家,個下午和晚上都和她家人在一起,再從下蜜克福搭八點四十的巴士回來。

蘿絲一邊敘述她的行蹤,一邊還穿插了許多她跟她姐姐零零碎碎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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