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節

派翠吉那個人一向幸災樂禍,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到喬安娜房間里,用愉快的口吻告訴喬安娜,昨天下午辛明頓太太自殺了。

好夢正甜的喬安娜,一聽她的話,嚇得在床上坐了起來。

「噢,派翠吉,真是太可怕了。」

「的確很可怕,小姐,可憐的靈魂!是邪惡奪走了她的生命。」

喬安娜意識到事情的真象,覺得有點難過。

「不會是--?」她用疑問的眼神望著派翠吉,派翠吉點點頭。

「沒錯,小姐,就是那種臟信害了她。」

「真是可恥!」喬安娜說:「可恥透了!可是我還是不懂,她何必為了那種信就自殺呢?」

「看起來,信上所說的事可能是真的,小姐。」

「信上怎麼說?」

可是派翠吉也沒辦法回答她。

喬安娜帶著蒼白震驚的臉色到我房裡來。讓人覺得更加惋惜的,是辛明頓太太看起來一點也不會聯想到悲劇。

喬安娜提議我們不妨請梅根到小佛茲來住一兩天。她說,有愛爾西·賀蘭照顧兩個男孩就夠了,可是像賀蘭這種人,卻很可能逼梅根發瘋。

我也同意她的看法,我可以想像到她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那些老調,要梅根一杯杯地喝茶。她是個親切的人,可是不適合梅根。

早餐後,我們開車到辛明頓家。我們兩人都有點緊張,因為別人或許會以為我們只是幸災樂禍和好奇。

還好,我們在門口碰到剛走出來的歐文·葛理菲。他親切地跟我們打招呼,悲哀的臉上也略微露出高興的表情。

「哦,嗨,柏頓,真高興看到你們。我擔心遲早會發生的事到底發生了,真是卑鄙透了!」

「早,葛理菲醫生,」喬安娜的聲音就像在跟我們一個重聽的姑母說話一樣。

葛理菲嚇了一跳,紅著臉答道:「喔--呃,早,柏頓小姐。」

「我想,」喬安娜說:「你或許沒看到我。」

歐文·葛理菲的臉更紅了,用很害羞的態度說:「我……我很抱歉……心不在焉的……我沒有……」

喬安娜毫不留情地繼續說:

「到底,我也和別人一樣大小啊。」

「別胡鬧了。」我低聲嚴厲地對她說,然後又說:

「葛理菲,舍妹和我不知道請梅根到舍下住一、兩天是不是妥當,你的意見怎麼樣?我不想多事,可是那個可憐的孩子一定很不好過。照你看,辛明頓會有什麼反應?」

葛理菲默默想了一會兒,然後說:

「我覺得這們做好極了,她是個神經質的奇怪女孩,讓她暫時離開這一切也好。賀蘭小姐的表現很好,可是那兩個男孩和辛明頓已經夠她忙了。他完全崩潰了--失去了鎮靜。」

「是--」我遲疑地問:「自殺嗎?」

葛理菲點點頭。

「對,絕對不是他殺,她在一張紙上寫:『我實在沒辦法活下去了』,信一定是昨天下午郵差送來的。信封掉在她椅子旁邊的地上,信被揉成一團丟在火爐里。」

「上面--」

我被自己的問題嚇了一跳。

「抱歉。」我說。

葛理菲飛快地勉強笑了笑。

「沒關係,不用介意。警方偵訊時也一樣要念出來。從信上看不出什麼,跟其他匿名信沒什麼不同,比較特別一點的是指出她第二個男孩柯林不是辛明頓的兒子。」

「你看那會是真的嗎?」我不敢置信地問他。

葛理菲聳聳肩。

「我也沒辦法判斷,我才到這兒五年,我所看到的辛明頓夫婦彼此相敬如賓,也很愛他們的孩子。不錯,那孩子不大像他父母,譬如說,他有一頭紅髮,可是有很多孩子都具有隔代遺傳,像他們的祖父或者祖母。」

「可能就因為他不像他父母,所以寫信的人才這麼說,真是胡說八道。」

「可惜瞎貓碰到死老鼠,給他碰對了。」喬安娜說:「而且,要不是為了這個原因,她也不會自殺,對不對?」

葛理菲用懷疑的口氣說:

「我不知道,她已經病了很久了--神經質又很重,我一直負責醫治她的神經疾病。我想,接到這封信所受的刺激,加上那些卑鄙的用詞,可能造成她心理上的恐慌和意志消沉,所以才決定自殺。她或許想到,就算她否認,丈夫也未必相信,在又羞又氣的強大心理壓力下,使她一時失去了判斷力。」

「所以她在心理失常的情況下就自殺了。」喬安娜說。

「對極了,我想,如果我在警方偵訊時提出這種看法,一定可以得到證實。」

喬安娜和我走進屋裡。

前門開著,我們不用按鈴,倒也減少了一點緊張,尤其是我們剛好聽到愛爾西的說話聲在裡面響起。

她正在跟辛明頓先生談話,後者在椅子上縮成一團,看起來整個人恍恍惚惚。

「不,可是說真的,辛明頓先生,你一定要吃東西才行,早飯沒吃,中飯又只是隨隨便便塞了兩口,昨天晚上也沒吃東西,再這樣下去,你自己都要病倒了。醫生臨走之前交代過,你一定要吃東西才能維持體力。」

辛明頓平淡地說:「我很好,賀蘭小姐,可是……」

「喝杯好的熱茶。」愛爾西·賀蘭堅決地把一杯茶放在他手裡。

換了我的話,會給這個可憐的傢伙一杯威士忌蘇打,看起來他似乎很需要。不過他還是接下那杯茶,抬頭望著愛爾西·賀蘭說:

「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過去和現在所做的一切,賀蘭小姐,你實在太好了。」

女孩紅著臉,看來似乎很高興。

「你太客氣了,辛明頓先生。我願意盡全力幫助你,別擔心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我也把僕人都安撫下來了。要是還有其他寫信或者打電話之類的事,儘管告訴我,別客氣。」

「你太好了。」辛明頓又說。

愛爾西·賀蘭轉身過來,剛好看到我們,於是快步走進大廳。

「真是太可怕了!」她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

我一邊看著她一邊想,她真是個好女孩,親切、能幹、懂得應付緊急狀況。她那美麗的藍眼睛裡,有一圈淡粉紅色,看得出她心地也很好,為她佣主的死流過了不少眼淚。

「我可不可以單獨跟你談一會兒?」喬安娜說:「我們不想打擾辛明頓先生。」

愛爾西·賀蘭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帶頭穿過大廳,來到飯廳。

「對他真是可怕的打擊,」她說:「誰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不過我現在也發覺,她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很奇怪,很神經質又很愛哭。雖然葛理菲醫生總是說她沒什麼不對勁,可是我想一定是為了她的身體。她就是很容易生氣,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我們在想,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請梅根到舍下住幾天散散心--我是說,如果她願意的話。」喬安娜說。

愛爾西·賀蘭看來非常意外。

「梅根?」她用疑問的口氣說:「我不知道,真的。我是說,非常謝謝你們的好意,可是她的舉動一向都很奇怪,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或者會說出什麼話。」

喬安娜用含糊的口氣說:「我們想,這們或許對她有點幫助。」

「喔,話是不錯,我必須照顧兩個男孩(他們現在跟廚娘在一起)和可憐的辛明頓先生--他實在太需要人照顧了,除此之外,還有好多好多事情可做,實在沒什麼時間跟梅根談心。她現在大概在樓上的舊育嬰室,好像一心要躲開所有人。我不知道……」

喬安娜消消看了我一眼,我迅速走出房間到樓上。

舊育嬰室在最頂樓,我打開門走進去。

樓下房間面對著花園,所以窗帘沒有拉上,這個房間的窗帘卻全都拉上了。

我看到梅根在黯淡灰暗的房間里,坐在靠裡面牆角的一張長沙發上,不禁想起受驚的動物躲在牆角的模樣。

她看起來似乎已經嚇得發獃了。

「梅根。」我喊道。

人走上前,下意識地用一種想要安慰受驚動物的口氣對她說話。

我奇怪自己竟然沒有拿根紅蘿蔔或一顆糖給她,因為我當時的確有這個念頭。

她凝視著我,但卻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

「梅根,」我又說:「喬安娜和我一起來問你,是不是願意跟我們住一段時間。」

空洞的聲音從模糊的光線中傳過來!

「跟你們住,到你們家住?」

「是的。」

「你是說,你們要把我從這個地方帶走?」

「是的,親愛的。」

忽然間,她全身都顫抖起來,看起來有點怕人,但也令人感動。

「喔,快帶我走吧!請你快點帶我走。留在這個地方真叫人覺得可怕死了。」

我走到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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