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九天之座,聖嘆其淵 第十二章 天殘法度,宿命真身

九曲長卷翻轉之間向上一抖,遮住七罪魔君視線,他不假思索的一掌壓向面前的圖卷。

空間震蕩的玄音傳遞開來的時候,方雲漢與七罪魔君的手掌,已經隔著那一幅圖卷,衝撞在一處。

七罪魔君這一掌暗含玄空,手掌之間的每一條紋理,都含著一點可以不斷延展擴張的意境。

就在這一掌之中,可以測天之高,可以量海之大。

就算是將可以炸斷山脈的太古地肺毒火引導出來,對此刻的七罪魔君發動攻擊,也會被這一掌恰到好處的化消平衡,絕不會讓手掌前方那一幅圖卷受到半點損傷。

然而,在兩股力量碰撞的第一時間,方雲漢的先天之氣,便突破了他這一層掌法意境的防護,玄天四象的掌力透過圖卷,沖入七罪魔君的體內,使他整個魔體,包括身上的魔君法袍,看起來都放大了數倍。

「哦?你的力量翻增之快,叫我意外了。」

七罪魔君身體向後傾倒之際,體內的每一塊骨骼,每一處關節,寸寸肢體,都浮現出了彷彿有星雲醞釀、逐漸擴張的感覺。

他的魔氣在自己的體內瞬息之間,開闢了千百個大大小小的異度空間,每一個空間內部,都有混沌難分的氣流,在旋轉、撐張。

這所有空間相互擠壓的協調發力,使得七罪魔君膨脹了數倍的身體,又瞬間恢複到正常的大小,毫髮無損,只不過是向後退了一步。

此時,圖卷之上,剛才他們兩人對掌的那個位置,已經顯現出一個焦黑的模糊掌印。

先天神火從這個位置向著周圍擴張,途經之處,那些洞天坐標,被方雲漢的先天之氣打開,足以滅世的神火,如同一片片的火海,從那些洞天的穹頂之上傾瀉下去。

「既然都是已經把自己埋起來的老古董了,就不要再從土裡爬出來作祟了。」

萬千白炎呼嘯著,奔流不息,毀滅那些邪魔隱匿的巢穴,所過之處,一切土壤岩石都變成了燃料。

那些老怪物不惜自我埋葬,心心念念的諸界殘骸之力,也無法在這種情況下,護住他們。

七罪魔君甩動袖角,刀光一閃,一條修長的刀痕,從那模糊的掌印中間破開,將圖卷斬成兩半。

殘餘的刀勁,把這幅圖畫上保留的所有坐標,全部都打散。

「既然你是想來延續當日你我之間的戰鬥,又何必為了這些東西分心散神呢?」

七罪魔君一掃高高掃過上空,剛才炸碎的宮殿碎片,在他這一掃之下,全部都蛻變成了銳利無比的刀鋒,向著方雲漢砸落。

刀光穿梭,劇烈動蕩的空間裡面,繼續回蕩著魔君的意念。

「三恨鶯飛槐序,飛光難挽,春色無邊,旦夕間不見!」

那些碎片的數量雖然不少,蛻變完成之後的每一道刀鋒的體型,也比尋常的刀刃大上數倍,但是,還遠不足以覆蓋著狼頭龜背的巨獸整個背部的面積。

然而等到這些刀鋒飛出之時,漫開的魔氣,已經先一步,把方圓數百里的光線全部按滅下去,營造出了絕對的黑暗。

如同春光消逝,但在春天之後,卻沒有夏秋冬。

只有黑暗與空無。

在眾多生靈的觀感之中,就好像是那些刀鋒驟然放大到了無法想像的程度,超出了思考的界限,奪去了他們所有的感知。

魔族的魔氣,天生就帶著矛盾、鬥爭、兇殺的意味,即使是毫無修為的尋常人,也能夠一眼感受到其中蘊含著的恐怖壓迫,那往往是一種煉獄般狂暴激烈的體驗。

但是在七罪魔君身上,這一股魔氣是如此深邃,甚至使方雲漢感覺自己好像還遨遊在諸世界之外的那奇妙虛空之中。

這種魔氣,已經不能簡單的以正邪來論定,是無限接近於混沌,但又比真正的混沌,多了一點破壞的傾向。

方雲漢在寂靜的黑暗裡凝神側身,感受到一道道龐大的刀鋒,擦著他的身體飛過,面色沉靜如初,揮掌一斬。

天刀。

天地之刀。

天地……顛倒!

重力在反轉,地在上,天在下,倒轉的世界裡,反而擠出了二者交界處的一線光明。

這一刀橫斷萬千刀鋒,撕開混沌黑暗,換回了夏季第一次日出般的光明。

因方雲漢這一揮掌而誕生的刀光,躍出地平線,最後碰上了七罪魔君用衣袖斬出的一刀。

天和地還在轉動。

顛倒的天地,恢複正常的那一刻,二者僵持的刀鋒崩碎開來。

兩道身影交錯而過,又在瞬間閃身到高空,進行再一次的碰撞。

光明和黑暗,在南荒的天幕上大範圍的扭曲著,就像是在繪製世間最豪邁的一幅水墨畫。

僅僅憑藉著深淺不一的光影,黑與白的交錯,就可以透露出森羅世界,億萬物象的獨有魅力。

方雲漢離開之前,在狼頭龜背的巨獸背上跺了一腳。

那狼頭哀嚎一聲,驟然化光遁出,落在群魔之間,變成一個劍眉怒須,額頭隆起且發青的老者。

他留下的那一具龜殼,背負黑城魔宮數千年,穿行在虛空風暴之間,都毫髮無損的妖蠻老祖之軀,僅僅在乾脆利落的咔嚓一聲之後,就完全崩碎開來。

「這罪該萬死的人族,就算是天外來的,也如此……」

這巨獸化身的老者怒罵出聲,但話還未說完,忽然覺得背後一陣溫暖。

一隻寬大如扇,柔軟如綿,厚若毛氈的手掌,映在了老者冰涼的後背上,果然是溫暖一片,溫暖到須臾之間就融化了這尊妖蠻老祖的軀體。

在這巨獸老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掌推穿了他的胸腔,將海量的妖氣與那些血肉一併化作煙散。

大乘佛尊滿頭金色舍利,慈眉朗目,悄然的離開了中土,來到這南荒的土地上。

「南無阿彌陀佛。」

那一隻佛掌輕飄飄的推殺了巨獸老祖,沒有半點蓄勢回收的動作,又繼續向前。

就好像佛尊這一條有限長度的手掌,可以無限的向前推去,推出高山滾石,萬川入海,永無絕期的一掌。

正向著天殘老祖的方向,推擊過去。

天佛掌力,佛法無邊!

這一掌施展出來的過程裡面,離大乘佛尊較近的一些魔將,相繼無聲的消失。

在這一掌指向的方位,那極遠的地方,上萬萬之數的邪靈,也都憑空消失。

八荒大戰無比喧囂的場景,竟然好像被大乘佛尊的這一掌,給抹出了一片清靜的地方。

就連宿命法王的一尊法相,那手托懸崖的長臂猿猴,剛站穩了身子,便也被這股掌力掠過。

高達萬丈的法相,晃了三晃,就變得模糊無比,好像成了一片即將消散的海市蜃樓。

宿命法王感受到了那尊法相中掌之時的變化,那是一種極端惡劣的感覺,好像與世間萬物的聯繫,都在一條一條的斷去。

曾經的所有積累,所有成長,每一件自己做過的事,自己經歷過的事,所有曾為之起伏的情緒,都斷裂成了一片一片的,成了彼此完全不相干的個體。

中了這一掌的生靈,回望過去每一刻的自己,都會感受到截然不同的陌生。

我因何而生,因何而成?

我,當真存在嗎?

「嘶!!!」

六臂蛇尾的魔神倒吸一口涼氣,「好狠毒的老東西,你佛尊狠辣到這種程度,佛門也配叫慈悲為懷?」

就像在深夜獨行的忐忑之中,背後有人拍肩,望見了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假如中了那一掌的話,宿命法王這樣,從一介微小昆蟲攀升到證道級數的絕世強者,竟然也會如同一介凡俗,產生了那種奇妙的大恐怖。

這是斬斷所有過去的因果,讓中掌者,失去「存在」基礎的掌法。

過去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

就連現在的你也不是你。

你就根本不曾存在!

「小老兒殺人,最多不過是殺身滅魂,你卻是要把一切存在過的痕迹都割斷,連旁人記憶里的一點念想都不留,人族在殘忍這方面的天賦,真是叫本法王也羨慕啊。」

但這叫宿命法王驚嘆起來的一掌,終究還是被擋住了。

「受了老衲這一掌,過往罪業便皆可捨去,得大清凈,大解脫,無邊極樂。」

大乘佛尊先緩緩善勸幾句,繼而音色陡變,提肩拔背,聲震萬方,如獅子吼,大雷音,又道,「正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天殘施主,何必抗拒呢?」

天殘老祖臉色陰沉依舊,還是那樣一副憤憤不平的五官,怨恨貪婪的尖鼻老者面孔。

像是個老的快死的失敗者,只能在爛泥里打滾的老醉鬼。

但就是這樣一個老東西,一杖擎天,一肩挑起了億萬邪靈的因果,就叫佛法無邊的一掌,也不能近身。

大乘佛尊的這一句叩問,實際正是他「天佛掌」之中的一招,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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